“哥...”何媛细声细语:“我想我爸,但我更想和你一起,其实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我爸也走了这么多年,早都习惯了,当初是你愿意留下来照顾我,没有扔下我走掉,这些我都记在心底,永远不会忘。现在对我来说,你比任何都重要。”
孙立昆没有说话,只静默的听着。
何媛很少会和他说这些,因为有些话,不需要去说,但彼此心里都明白。
“我好像没有和你说过以前的事,我爸说过吗?”
孙立昆张了张嘴,又合上。
她没等孙立昆回答,又继续着:“其实我没有任何亲人了,我爸很早之前就不和老家那些人不联系了,他在我妈走过之后,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她来了卢城,之后就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很长一段时间,奶奶和他关系降到了极点,每次他回去,奶奶总是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后来时间长了,他回家的次数也变少了,我也几乎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她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孙立昆对这些事也只是了解一二,他恍惚中想起,何建平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天不在家,一大早出去,然后傍晚时分,带着疲惫和失望回来。
“我知道。”他哑着嗓子回她。
何媛能在一片漆黑中,顺着窗帘透过来的月光,毫无意外的对上他的眸子。
“他接我来卢城的那年,上火车前说过一句话,问我想不想找我妈。”
黑黢黢的夜,只剩她的声音。
何媛滞了滞,说:“其实我不想,真的,我现在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这么多年了,估计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有儿有女,根本不会记起我们是谁,我也从来没问我爸后来有没有见过她,我听奶奶说,以前家里穷,我爸结婚已经算是晚的了,偶然间遇到了她,她不是我们本地人,是个自由摄影师,只是去旅游时遇见了我爸,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留在了那,与他结了婚,再后来...她就离开了,临走前把家里的存摺,卡,全部带走了。”
何媛没有说完,等她再大一点记事的时候,就经常能听到村里妇女们茶余饭后的闲话,虽然没有嘲笑的语气,但依然让何母不高兴,拎起何媛往家赶,然后再跑出去与她们对骂,何母年纪大了,那些妇女不敢动手,觉得理亏就转身回家了。久而久之,村里的一些孩子也都知道了,指指点点地骂她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等到她稍微再长大点,这些话就能完全过滤掉了,充耳不闻,置身事外。
孙立昆知道她没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再往下说,就不问了。
其实后面没说出口的话,他大致也能猜到。
“...哥。”何媛话说的坚定:“不用考虑这些,做你想做的。”
孙立昆嘴唇动了动,低头看她,一时觉得眼前人,似乎真的长大了。
“嗯,过几天我会和房东说清,然后再选一个离学校近点的地方,带时候带你去看。”
她又想起了孙立昆口中的“我们”,无声的笑了笑。
“好。”
孙立昆说:“我会尽量在你开学前,把这些事都办好。”
何媛还在床尾趴着,下巴垫在手上,侧头看他靠坐在床头,手里转着烟盒。
“你抽吧,我不嫌。”他无意识地动作被何媛一下看穿。
孙立昆倏忽笑了声,胸腔起起伏伏,也没忍着,捏着根烟叼在嘴里。
昏暗中,只剩下指尖的点点星光。
白雾缓缓从口中吐出,他说:“你也一样,别想那么多,当初我没走有我的原因,你好好上学,做好自己的事。”
何媛抬起唇:“我懂。”
孙立昆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但他不能说出口的话都会埋藏在行动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无所依靠。
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伸手去摸腿,擦破后的伤口慢慢结痂了,不过越来越痒,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又不能去挠,就只好伸手摸两下,算是缓解缓解痒意。
孙立昆捕捉到她下一步,脸一沉:“别去抓。”
何媛手顿着,停在半空,撇撇嘴。
他面上毫无表情:“腿伸过来。”
何媛躺在床尾,乖乖地捋起裤子把腿伸出去。
孙立昆把烟掐掉,微微正起身子,避开她小腿伤口处,捏着看了看。
男人手上没个轻重,劲儿大,何媛没忍住“嘶”了一声。
孙立昆把她裤脚放下来,视线移到脚上,问:“还有几针?”
“最后一针了,过段时间打完就没事了。”
他又倚靠回床头,说:“嗯,那就等等,等打完在走。”
“好。”
至于要搬到哪里,接下来他准备做什么,何媛一概没问。
他有自己的想法,她只要跟着就好。
何媛出声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睁不开,却还是不想离开。
孙立昆垂着眸,笑了笑:“都关上了,还看吗?”
何媛摇摇头,轻声说:“不了,我困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一阵悉悉索索。
何媛没让他开灯,抱着自己枕头,在昏暗中踩上了拖鞋,才慢悠悠的开门。
关门前,顺着屋外的月光,她回头看了眼,孙立昆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势,似乎咧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