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没关系的……”
  绘梨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绘梨不要哥哥道歉,绘梨没关系的, 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有一点点伤心。”
  为了虚拟的游戏,为了不存在的人物而伤心,这样会很像笨蛋吗?绘梨不太清楚这件事,但是……她的经历、她所体会到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吧?
  所以,为了那些经历而掉眼泪,而难过,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可是从另一种方面来说,为了一个游戏而让家人担心,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绘梨抹了抹眼泪,努力抑制住喉咙的哽咽,低头说道:“绘梨会很快开心起来的,哥哥们不要担心……”
  “至于游戏……”顿了顿,她说:“就,就先不玩了吧。”
  齐木楠雄看了她一会,轻轻叹气,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夹心巧克力,递到她的眼前。
  [想哭的话就继续大声哭出来吧。]
  他慢慢拆开糖纸:[情绪不好好宣泄的话,会在心里留下伤口的。绘梨,我不希望你的心受伤。]
  “嗯……”她低头把巧克力含进嘴里,甜味蔓延开来,是橙子的味道。
  她抱住哥哥,钻进他的外套里面,也闻到了淡淡的橙子香味。
  那是妈妈买的沐浴露,因为超市打折,一口气买了十多箱,那段时间哥哥一边抱怨着妈妈不计后果的大手笔,一边被妈妈命令着一天洗三次澡。
  是哥哥,全世界最好的人。
  “绘梨不想哭了。”
  在哥哥的怀里,含着甜甜的糖果,就一点一点也不想哭了。
  ……
  游戏被锁进了最下层的那个抽屉。
  开学了,秋天也准时入场,枫叶染上热烈的火红,风也变得飒爽起来,好像夏天的一切都慢慢退出舞台,只有夕阳。
  夕阳和黄昏,无论四季变换,它们永远是这般坠落的金色。
  齐木家的院子里栽种着很多秋樱,这是绘梨去年的家庭作业,日本人管它们叫秋樱,实际上它们更普遍的名字是波斯菊。
  红、白、黄,多种颜色的花瓣盛开在院子里,小小一朵团结起来,一簇一簇聚在院子里,迎着风摇曳身体,像是在开舞会的小精灵。
  绘梨最近很喜欢待在院子里,一边啃着爸爸妈妈投喂的下午茶和各种小点心,一边看着小花们发呆,等哥哥回家。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简单——妈妈今天做了很好吃的牛排饭,爸爸又被上司骂了,回来抱着妈妈和哥哥的腿哭,空助回到英国上学,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哥哥今天也很帅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初那个在院子里跌跌撞撞捉蝴蝶的小豆芽已经比栅栏更高,心里也装了很多秘密。
  每当看见街道上有人穿着漂亮和服经过的时候,每当看见有人撑着蛇目伞,挂着古典香袋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个人,想起一座大大的庭院,春花秋月,她曾经和那个人一起长大。
  每当遇见留长发、戴耳钉的男生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这是一个极度追求和谐的社会,留长发的男生实在是太少了。
  在看见医生的时候会想到硝子,在电视上看见东京的冰淇淋广告,会想到小惠,偶尔爸爸观看赌马频道,妈妈用拖鞋追着爸爸打的间隙,她会想到甚尔哥哥。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绘梨不知道,也不敢再碰那个游戏,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
  每当看见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每当看见有关意大利的讯息,她还是会想起西西里。
  笔尖停顿在纸张上,晕出好大一片墨迹,绘梨盯着自己的日记本看,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了意大利字。
  这个月第七次,她想起西西里。
  想起黛西,她可爱的小侄女,想起爸爸,哥哥,她的另一个家。
  她的意大利字写得很漂亮,比日文要漂亮得多,因为在小时候,有个人会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纠正她的字形,不讲话,不厌其烦地教她,一遍又一遍,从来没对她说过一个笨字。
  想到他,心里就好像有一群白鸽要飞出来,飞到家后面那座教堂,她喜欢跑到里面和鸽子们玩耍,他就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拿着鸽子爱吃的饲料、
  偶尔三两只白鸽停在他的肩头,也不叫,和他一样沉默。
  那个时候七八岁,不知道原来鸽子已经悄悄飞进她心里。
  黄昏陷落,鸟儿低空飞行,天幕降下,慢慢遮住洁白的云朵,齐木楠雄推门走进院子里,看见她低着头,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哭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装作没有回来过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以后,再次推开门,她已经没在哭了。
  “哥哥。”
  小笨蛋还不知道自己眼睛湿漉漉、眼眶鼻尖也哭得红红的,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样,朝他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你今天回家好晚。”
  [抱歉,遇见一点事情。]
  齐木楠雄摸摸她的头发,一起推开门,闻到饭菜的香气,像是发觉了她的心情不好,最近爸爸请了长假,一直都待在家里。
  温馨简单的饭菜,父母日复一日的吵吵闹闹,齐木楠雄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但是……如果这种平静并不能治愈她的伤口,他是不是该用一些别的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