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完都是静默不语,不知该作何反应,片刻,又是先前的青衣老者开口:“阁下,恕我直言,今日之事既牵扯到魔教,真真假假便难以辨别了,你所说的信物我们不曾听苏老提起过,实难断定,但你方才说苏老还留了一封亲笔信,他的字迹我们却都是认得的,不妨将信拿来一看?”
小白悄悄凑近我,低声道:“没想到这老家伙还留了一手,当初可没告诉我们还有一封信。”
我想一想,也小声道:“不过,这么多年了,他要是一直贴身带着,那信不会磨得不像样了吧?会不会连字都看不清了?”
小白一愣:“你别乌鸦嘴啊。”
我两齐齐望去,见高离一把摘下腰间的牛皮酒袋,拔了酒塞,从里面掏出一条细细的纸卷来。
我和小白不约而同松一口气。
青衣老者接过信,便同身旁几人查看起来。
再看此时的苏剑知,虽面色仍是镇定,可双眼中已有控制不住的杀意涌出。小白眼风时不时瞥着他,晃着扇子的动作也缓下来,暗暗提防着他突然发作。
过了半晌,青衣老者抬头道:“这的确是苏老的字迹无疑。”
旁边一人面色铁青道:“苏剑知,你的恶行苏老已在信中如数言明,真想不到,你竟能狠心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另一人道:“苏家主,魔教中人的话我们可以不信,可这位高先生所言,还有苏老的这封亲笔信,我们不得不信,你还有什么话说?!”
而又一人厉声喊道:“没想到连倾城门遭魔教灭门一事,竟也与你有关!”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的人都“啊”一声惊呼起来。
然而,在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里,唯有我和小白看见,一直端坐在床边的红衣女子,目光也在同时波动了一下。
“方才长老说那信物真假难断,却是说错了,”高离摇摇头,叹息道,“那信物,正是琴仙雪衣老人的遗作,也是当年慕少门主为魔教华夫人准备的聘礼,他为其取名‘绮望’。”
众人愣了会儿,有个年轻弟子叫起来:“这桩事我听过,传闻这琴在倾城门覆灭后就不知下落了,原来是在苏家主手上。”
“可这琴本该在倾城门才对,怎么就被苏家主拿到了?苏老家主又怎的说,这琴本不该在他手上呢?”
身旁小白拿扇柄戳了戳我,低声道:“我说,药效该退了吧?”
我转过身,端详苏夜来的脸色,沉吟道:“嗯,按理说……”眼见小白眼皮一跳。
便是这时,床前红影忽地动了一下,把旁边的苏煜惊得大退一步,我连忙道:“哎醒了醒了。”
把苏夜来送进喜房之前,我们给她喂了一堆水和食物,就是防止她体力不支,在这个关键时刻晕过去。因为这一幕,我必定要让她亲眼目睹,亲耳所听。
我也想知道,当她得知慕星楼和华婴是被他的亲哥哥挑拨暗算、最终反目成仇,到死也没有解开误会,她会是什么反应?
小白走过去,出手飞快点住苏煜的穴道,将他踢到床脚,苏煜动弹不得,大睁着眼道:“你想干什么?”
这一声也引得众人回头来看,小白一手扶起苏夜来,笑道:“诸位不是想知道,那把琴为何会在苏剑知手上吗?这件事,恐怕只有苏小姐最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苏夜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整个人十分虚弱无力,被小白扶起来时,脚下连连发软站立不稳,缓了片刻才往前踏出一步。
耗了这半天,众人几乎都快忘了这个木偶似的王妃,眼下又都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复杂。
“苏小姐……你真是苏小姐?”
然而苏夜来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直愣愣望着苏剑知,一步步朝他走近,泪水也滚滚而下。
“真……的吗?”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是长久未开口说话的缘故,可此时听在众人耳中,竟有几分痛苦诘问的意味,不由地都退开一步,为她让出路来。
苏夜来甩开小白的手,身子踉跄了一下,又勉力站稳,往前挪动脚步,泪眼朦胧地问:“那把琴,真的是你拿走了吗?”
苏剑知一动不动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身前,也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在她一点点靠近时,也一分分地黯了下去。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分温柔而宁静的目光。
“哥……你说话,你告诉我,真的、真的是你吗?”苏夜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用力到指节都发白,“慕哥哥他……真的把琴给了你吗?”
她用力推着苏剑知,可因力道太弱,只是将苏剑知的手臂晃了一晃。
“他说……他把琴交给了最信任的人,让那人送去给华婴,好让华婴知道他没有变心,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她的声音极轻极缓,脸上泪水涟涟,神色哀戚又绝望,可苏剑知仍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仿佛彻底死心了一般,苏夜来闭上眼,惨笑一声:“是啊,除了你,还有谁是他最信任的人呢?他把琴给了你,还把进入蝴蝶谷的方法告诉你,你却没有把琴交给华婴,对不对?你去找了那十二个门派,告诉他们你有攻进魔教的办法,带他们杀进了蝴蝶谷……对不对?是你害了华婴,也害了慕哥哥,对不对?”
良久,苏剑知轻叹了一口气:“你如今来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