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苏瑜想了想,说:“你哭了。”
沈同宜更加不解:“哭不是应该哄,你为什么是道歉?”
徐苏瑜哑口无言。
她刚可能把哄这回事儿给急忘了?
静默半晌,沈同宜上前一步,拉着徐苏瑜的手,把她拉到教室外面问:“肚子还疼不疼?”
徐苏瑜看了眼沈同宜湿漉漉的眼睛,如实说:“有点。”
沈同宜点点头,视线落低在徐苏瑜腹部,软声说:“没事,以后我帮你养着,慢慢就不疼了。”
话落,女孩子小巧柔软的手掌隔着衣服贴在了徐苏瑜腹部。
徐苏瑜浑身一僵,在沈同宜低垂的视线上方两耳红透。
再后来,一到秋冬,沈同宜就把家里的茶叶罐子拿来放在教室的窗台上,天天给徐苏瑜泡红茶喝。
她家里的东西都是高端精品,看得年轻的班主任眼馋,忍不住想跟她要一杯的量品品。
一杯的量和沈同宜茶叶罐子里放的比起来真没多少,班主任还以为自己能妥妥拿捏,结果沈同宜只是看一眼他的大号保温杯,什么都没有说,然后默不作声地把茶叶罐子从窗台上拿下来,放进书包里,之后每天需要多少带多少,防班主任跟防贼一样。
班主任受到打击,从那天开始忽然变得非常高冷。
徐苏瑜则从那天起,除了每天有专属的红茶养肚子,还有沈同宜亲手烤的红茶小饼干填肚子。
沈同宜每天放学回去烤,第二天带过来给她吃。
她们毕竟还是学生,不好把碟子也带来教室,沈同宜就买了条绣着红茶花的手帕来放饼干。
饼干避开红茶花,摆成另一朵花。
她吃完一朵,沈同宜放下笔再摆一朵,很麻烦。
有次她看着正在摆饼干的沈同宜,忍不住问:“为什么不一次全摆出来?”
沈同宜认认真真放下最后一块饼干,抬眼向徐苏瑜的时候,笑得比饼干旁边那朵山茶花还要灿烂夺目。
“送给你的,当然要是鲜花啊。”沈同宜说。
————
高中三年,徐苏瑜无数次想问沈同宜要一朵真的,可直到她离开这个世界,她也没有机会告诉她,自己想要一朵真花的原因。
遗憾像跨不过的山,渡不了的江。
徐苏瑜之后就只陪人喝茶,自己不再喝,尤其是红茶,它和红茶饼干一样,在她心里象征着沈同宜。
今天猝然闻到红茶的味道,徐苏瑜恍惚了一瞬,想问问站在桌边的人是不是送错了。
话没出口,一碟饼干放在了茶壶旁边。
是红茶小饼干,和沈同宜当年为她烤的色泽、形状全都不一样,摆盘……
“啪!”
沈同宜腕上骤然一紧,对上了徐苏瑜深黑的目光。
徐苏瑜紧盯着眼前的人,脑子里有三个字迅速闪过:你是谁?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疯了。
林冬年,35岁,身高169厘米,体重43公斤,城东技校毕业,做过导游、平面模特、网店客服……
现在是这家书店的店员。
眼前这个女人的信息就在她电脑里,她能倒背如流。
“你是谁”,这种话是怎么出现在她脑子里的?
重生?
生活不是小说,不是空有一腔执念就能让谁起死回生。
徐苏瑜松开满脸惊慌的林冬年,低头平复着自己依然剧烈的心跳,片刻之后再开口,本就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酒不舒服的嗓子更加沙哑难听:“抱歉。”
沈同宜的心脏被刮得生疼。
她好像又犯错了。
红茶小饼干摆出来的山茶花,她从初二到初三摆了上千次给苏苏,她怎么可能忘记。
就算忘了,上千次形成的潜意识也会让她在看见那秒重新想起来。
可她不能被苏苏认出来。
苏苏太好了。
她只是在信纸上写了几句话而已,她就为此坚持22年,一旦认出她,一定会和从前一样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心无旁骛地对她好。
而她呢,喜欢已经不受控制。
那,苏苏的那些好就是让她万劫不复的毒药,吃下去,苏苏也会被她拉扯着,坠入深渊。
沈同宜握紧隐隐发疼的手腕,视线怎么都不敢往碟子里落。
她真的太笨了,一遇到苏苏,脑子里就只能想起和她有关的事。
这些事对她来说,又不是什么顶好的事。
沈同宜强忍着歉疚,笑了声,语调轻快地说:“没事呀,你也没用多少劲儿。是不是因为我来得太突然打扰到你了?我刚才看到你好像不太舒服,就想着给你送点茶水。这个是红茶,适当饮用可以缓解体寒带来的不适。徐医生,你……”
“我不喜欢喝红茶。”徐苏瑜说。
沈同宜的笑容僵在脸上,破了一块的心口有冷风不断往里涌,她站在冷风中央,低声说:“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沈同宜把拉过托盘,把桌上的东西一一往上摆。
碰到碟子,徐苏瑜黑色的瞳孔动了动,问:“为什么会想着把饼干摆成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