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至少……把天裂给我关上。”
——
身子随碎冰一并落下,耗尽心力的妖自以一切终得结果,愿得闭目一瞬。
迎面张牙自天裂掉下的无数鬼煞赫然入目,甚时敲醒泯灭神智!
对了,天裂……!
可恶……
艾叶强打精神在空中翻身携风重重砸下,好歹天赋还在,落地时疼得两腿发麻倒不至于摔死。
不等有个喘息调气的机会,眼中水光模糊间见个白色身形冲杀过来,口中一声怒喝“缚!”
未闻其人,空中先穿来数条月光玉纱将他手脚捆紧,攮推至身后一根赤岩石柱后缚了个结实,像个什么受刑犯似的被绑在上头,动弹不得!而后便是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当头喝来。
“孽畜!拿命来!”
艾叶忍痛仰头,见素曜已然冲至面前,单手死死钳住脖子!
登时气息不畅呼吸困难,一股股难受得想吐的滋味涌上头喉咙,在此间竟还扯得出一抹残忍无声的残笑。
“他们……托你来杀我?”
“星君是自己来的。我是打算上天求人,怎知才走出几里就见得他已经在匆匆赶来的路上了。认命吧,别挣扎了。”
日游神跟在后头抱胸带笑。他虽一向只是奉命行事,并非自愿,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下嘴脸却是很难让人不生恨。
艾叶艰难挤出话时,喉咙间憋出的都是咯咯裂声,口中含血,每说一字都会喷出血沫,脏到素曜衣袖。
耳畔忽地恍惚一阵铃声响过,素曜短暂一愣,可惜当下这仙人只觉恶心,一把甩开手去,狠狠骂道:
“还笑得出来?!”
松开手后大口的空气涌进枯竭肺管喘得厉害,口中的血也顺势倒流呛回气管,艾叶咳嗽不止,眼泪横流,血腥味直冲鼻腔。
肋骨不知刚刚撞伤几根,每一声咳嗽都拉扯生疼,痛苦得五官紧锁,却又被素曜的玉纱缚得死,腾不出手来抹擦满脸血泪,狼狈得很。
“天界真是一帮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手段怎可下流至此……”艾叶赫赫喘笑:
“偏偏是叫你来杀我,还真是杀人诛心啊。”
“有何不妥。”
素曜退了半步。是怕他说话时再喷出血脏到自己,又是因一旦靠他太近,就会有不明铃声响彻耳畔,扰得他莫名心慌。
那声音分明像是自己遗失许久的命铃声,但命铃绝无可能会现身此处,心烦意乱更是上火!
“你曾是我白玉京幕僚,是本座看走眼纳你这孽畜,自然也应由我亲手了结一切。”素曜道:“你若身负子毋神术,当拿得出本事与我一斗!”
“我不想同你打。”艾叶摇头苦笑。
“子毋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嗣!”素曜愈发怒道:“本座只恨自己当时眼瞎,不知你是个势在祸乱三界的妖兽,好意救你、打下契印,殊不知是在引狼入室!”
艾叶凄凉一笑:“那可否请星君看在那些交情的份上,留我一口气脉,容我先去把那天裂封上,再任君处置啊。”
“你当我再信你这妖言惑众?”
素曜失笑出声,好像在听什么笑话,讪讪笑了许久后厉目圆睁,一双妃瞳死死盯紧艾叶开口道:
“休以为在我白玉京呆上那些时日,趁我魂识紊乱迷我心窍……你我就算有了交情!”
“少做梦!”
素曜大步向前掐起艾叶脸怒道:“吾乃月府素曜司月星君,是连天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月上帝君!你我身份悬殊,我又怎会与你这仙班都列不入的堕妖谈什么交情?便由得你混乱三界了!”
艾叶心中清楚,素曜所言确实在理。大道无情并非真无情,他泯灭的七情六欲背后实是大爱,正如数百年前以身殉城,他不是不爱我,不是狠心抛下的我。
而是比起我,他更爱世人。
他当以最为公正平等的心运行天道,于是内心不得起半分涟漪波动,但我的出现让他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怎样整理才好。
若非今日自己扯开天裂祸乱三界,他未必会现这个身,会亲自应允讨伐我。
而我让三界陷入危机之时,他便不能再冷眼旁观视而不理,不得不前来此处。
他必要为世人寻一生路,要清除危机,这是他诞生于世的职责,也是他所守的天道。
想到此处,艾叶忽地浑身一凛,胸中顿然悬了起来,有鼓点咚咚敲在上面,让他骤然不安,惊惶,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
对啊!
他是宇宙并生之仙,并非在场其他仙人那般前生为人后天登仙之辈,便也没有半点做过人后所残留下的所谓“个性”,“算计”,“心机”等等之说。
连天帝都是人身登仙,如果他们真的和起伙来利用他做些什么,他定深信不疑。
换句话说,他单纯得可怕。
天道让他如何运行,他便尊着规矩行事,尊着规矩来了,尊着规矩忘了,尊着规矩亲手去斩他萌生的七情、六欲,尊着规矩跑来这里。
来处置他叛出仙道,祸乱三界的前幕僚。
“你呢……”艾叶的声音沉下来了:“你想不想来。”
“……什么?”
“杀我。”艾叶道:“你,想不想来杀我。不是他家仙门所托,也不问天道,就问你自己,愿不愿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