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疼……”徐予圆开口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早就哑了,喉咙像进了沙子,难以吐字。
  “疼才好,不长记性。”语气冲得要死,实际涂药膏的手又放缓了些。
  没良心的,不知道他昨晚多着急。
  沉雾昨晚从公司回来之后,兴冲冲地买了她爱喝的酒,他坐在车里,手指急促地敲打方向盘,只怪这堵车严重,耽误他的夜色。手机屏亮了又熄,聊天页面里始终不见对面回复,沉雾略显烦躁,不爱回消息的坏习惯该让她改一改了,他解开领带扔到后座,因为副驾驶的位置上是他和她烛光晚餐准备的礼物。
  回到家已经稍稍晚了些,他打开门,可是家里是诡异的黑暗和沉默,黑洞洞的,感受不到一点气息,他打开灯,一切都维持今天早上的原样,沉雾心中警铃大作,如果她回来过了,客厅沙发的毯子肯定会铺开,她爱在那里躺一会儿,玄关处会留下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而是徐予圆的香。
  她没回来,也没回消息。
  沉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沉青,他的正人君子好哥哥,会不会蓄谋着要偷偷把徐予圆带走。
  如果徐予圆落到他手里……
  啧,他哥那个性子,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虽然沉青装,但是从不在沉雾面前装,沉家的房子不常有人住,偏远的旧宅多半是沉青在用,他腾出一个空房间,有段时间经常待在里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沉雾倒是无所谓,他把旧宅当成野猎的休息点,布置简单,只有心情不爽快的时候才来几次。
  那天他带着钓鱼工具,身上背的挂的装在一起砰砰作响,沉雾大摇大摆的走进房间布置,提前准备好野钓时用的东西,才发现沉青又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房间门大敞着,沉雾进去瞧了一眼,房间昏暗,只有工作台发散灼热的白光,沉青愉快地哼古典乐的曲调。
  等他低下头钻研时,透露的光亮才让他看清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玻璃柜,反射出朦胧的剪影,无数看似鲜活的生物像按下暂停键停留在某一刻,封锁在牢笼般的玻璃柜里。
  小一些的是昆虫,或是绽开摄人心魄的翅膀,或是展开对称的肢节,被钉在扁平的框里。大一些的哺乳动物,毛发靓丽,姿势稳当,像是活着一样。
  重复的动物类型有很多。
  就像是在练习,拿它们练习制作标本的手法。
  沉雾清楚,高傲如沉青,不会在意任何人,除了她。
  “阿雾,好看吗?”沉青似乎心情非常好,也不回头,背对他聊天。
  沉青坐直身体,仰头看向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照片,画面中的女孩保持同一个姿势,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以达到立体视图所需的素材数量。
  “你做不到的,哥。”沉雾不想去看工作台的景象,撇开头。
  沉青出国后,沉雾锁上旧宅,将所有私隐尘封起来。
  但现在。沉雾不想赌,也不敢赌,芋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沉青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有关于他要去参加学校会议的事,电话同样打不通。
  或许她的花店员工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花店还没关门,他直接开车出发。
  花店正值关门之际,今天晚上的客人意外的少,季行之在统计今天的账单,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眉间不自觉拧成“川”字,似乎很焦急。
  沉雾道:“你们老板呢?下班了?”
  耳熟的声音响起,季行之收起嘴角的公式化笑容,收敛神色看着他。
  “不在。”季行之语气生硬得不讲道理,被徐予圆听见是要被批评的。
  感受到明显的敌意,沉雾眯了眯眼。
  手机恰时响了起来。
  【芋圆:[图片]】
  【芋圆:别担心。】
  【芋圆:我不想被打扰,明天六点回来。】
  他呼吸一滞,发出消息的人绝对不是徐予圆,只可能是……
  他点开图片,画面是沉青和徐予圆的合照,徐予圆安静地沉睡在他的臂弯里,他低头轻吻她的碎发。
  看起来似乎和普通的情侣没什么不同,这就是沉青想要的。
  最坏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他松了一口气。
  看了又看照片里的女孩,心里酸酸涨涨的,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却又无可奈何。
  沉雾回到家,不知不觉坐到第二天。
  天是模糊的亮,空气间流通微妙的冷,屋外,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沉青怀抱徐予圆走了进来,她睡得很沉,回到熟悉的环境后,心满意足地抱起一个玩偶,宽松的睡裙露出她的香肩,密密麻麻的痕迹在雪白的肌肤上遍布,沉雾铁青着脸帮她掖被子。
  碰到昨天的伤痕,她还会不满地咕哝。
  二人默契地走出房间,沉青撇起一丝脆弱的笑意,说:“阿雾,饿了吧,我给你做早餐吧。”
  夜晚积攒的情绪这才迟钝的涌上来,酸涩麻木,想吐。沉雾握紧拳头,朝他苍白的脸挥去,沉青的脸立刻泛起一片红,他落寞地盯着地面,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
  沉雾才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和身上的酒气,一股快意从心底升起。
  “滚吧。”他说。
  被拒绝的感觉如何呢?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