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柳特助轻唤:“程先生?”
程阮回过神,看向前方大门微掩的院落:“你留在外面。”
柳特助大惊失色:“不能让您一个人以身犯险!”
“您出来都没有告诉骆先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
程阮望着柳特助身后的章离和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我没说一个人进去,只是不要你陪我进去。”
“呃……”
柳特助委屈地看着跟在程阮身边的章离,盯着自己胳膊上薄薄的一层肌肉面带哀伤。
好吧,论战力,他确实打不过身经百战的章秘书。
柳特助在转角外等候,程阮走过去轻轻一推,院落的门就露出一条缝隙。
程阮和章离对视一眼,迈脚进入了院子里。
此时是傍晚时分,院子里很静,除了墙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和飞驰声,里面的动静微不可闻。
“章秘书,你猜里面有人吗?”
话刚问完,程阮心里就有了答案。
他听到了从某处传来的脚步声。
章离对程阮点头,侧身朝传来声音的房间踱过去。
房门忽然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毫无征兆地和不远处的程阮对视一眼,随机立刻关上了门。
程阮立刻认出了刚刚开门的人。
“崔静萱?”
章离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征询程阮:“是崔家小姐?”
程阮点头:“她下午不是在医院检查吗?怎么会在程锦走后到这里来?”
“需要敲门吗,程先生?”
程阮示意章离往后退:“让我想想。”
他是奔着律师而来,本想会不会律师根本没出津城,而是被程锦藏身到了这里,不想刚刚碰到的却是崔静萱。
但崔静萱在院子里,并不意味着院子里只有她。
“我们先退出去,等她出来。”
程阮打算先撤离这里,虽然已经打草惊蛇,但也不能前功尽弃。
刚离开院落不远,身后就有人叫住了他。
“程先生。”
程阮有些意外地回头,正是带着帽子和口罩的崔静萱。
“崔小姐?”
崔静萱脸色苍白,对他点点头,又紧张地问:“方便和你聊一聊吗?”
·
“想喝点什么?”
崔静萱侧过脸说:“一杯温水就好,谢谢。”
程阮对侍者使了一个眼色,暗自看向崔静萱:“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放心说。”
崔静萱这才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我可以帮你。”
程阮从没料到崔静萱会主动找到他:“帮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程锦应该才是你的未婚夫吧?你们已经有了孩子,不久他就可能接手程家,接下来还会有你们的婚礼……”
崔静萱摇头:“这些都不会有了。”
她知道程阮在试探,索性摘下口罩,坦诚面向程阮。
脸上有一道未消的红印。
“我去医院,不仅仅是产检,还有……”
“看我的外伤。”
崔静萱掀起衬衫,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分布着几道清晰可见的疤痕。
程阮皱起眉:“这是……”
“他的所作所为。”
崔静萱捧起水杯抿了一口,笑道:“我也是最近,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我刚认识程锦的时候,他为人绅士、性格温和,虽然身份不太体面,在外界被程家和……你刁难,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抱怨。”
“他说,身世是生下来就注定的,他不能决定,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但他不在别人的眼光和评价里活。”
“我很快就被他的乐观和豁达吸引,没多久就自然而然地和他走在了一起。我父亲很快发现了我们的恋情,虽然开始反对,但很快就被我说服,也逐渐认可了程锦,在你拿下他艺术馆的那天,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程锦的身世或许始终是别人眼中的劣迹,但我却觉得无所谓,只要我和他都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我错了。”崔静萱神情怅然,“他在乎。”
“当我听说他利用我父亲的势力给木遥镇的非遗传承人施压、另一个传承人还受了伤的时候,我就对他起了疑心。”
“我质问我父亲,他缄口不言,但这对我来说几乎是默认。于是我找到程锦,听到我的询问,他刚开始不以为然,随后却第一次对我发火。”
“他说我不配得知。”
“也是。”崔静萱眼睫微垂,“我是他眼中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怎么会理解他的痛苦。”
“但第二天,他就态度诚恳地向我道歉,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周到,我甚至都怀疑前一天的争吵是一场错觉。”
“但接下来却仍然变故不断……”崔静萱想起了先前的种种舆论、突如其来的车祸、遗嘱……
程锦的手臂和后背布有不少陈年的伤痕,崔静萱曾经问过,程锦对她不曾有隐瞒。
他说那是拜他偏执疯狂的母亲所赐,于是崔静萱又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但她没想到,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程锦的精心设计,对他而言,她只是逆转复仇的一枚棋子。
“我那天不过得了你的一张手帕,他便对我冷眼相待,我这才想起,那日他从程家老宅败兴而归,回来就把手里的手帕剪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