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先一步越雷池, 灵魂竟也反叛要做同谋。
  在被感性完全牵着鼻子走之前,她先给这个不安定的夜晚画上句号:
  “既然阿姨明天才回来,送完东西, 今晚我们各回各家。”
  刚才被欺负狠了, 所以这会不加商量的话都说得底气十足。
  实际眼尾脸颊透出淡淡潮粉,颦蹙间掩盖不住餍足后的娇俏慵懒。
  陆放看在眼里, 无声勾唇。
  他应得顺从, 不忘将她杯子里的起泡酒换成清水,有条不紊递进她手心:“都听你的,先补充点水分。”
  他说得坦然, 许枝却心虚到瞬间熟透, 囫囵灌了就落荒而逃。
  陆放说话算话,放完东西在她额上留下一吻便绅士地向她道晚安。
  他在她衣柜塞了好几套通勤的衣物还有几套家居服,又在她床头柜摆了书,是从岛台上掉在地上的其中几本。
  许枝没忍住好奇仔细看了一眼, 《行为金融》《非理性繁荣》,随手翻几页, 密密麻麻都是她不了解的专业名词。
  她没细思他看这些是单纯爱好还是另有需求,甚至没来得及腹诽这些书当睡前助眠效果应该会不错,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好梦正酣, 她自然听不见隔壁浴室的哗啦声。
  陆放垂首,倾着身单手抵墙, 冰凉的水自头顶冲刷而下,从他壁垒分明的小腹滚落隐没。
  目光在右手上停留半秒,睁眼闭眼画面历历在目。
  他绷了绷下颌, 不耐将花洒开到最大。
  可脑子里的横冲直撞年轻又毛躁,右手扶上自己的一刻, 他顾不上亵渎的背德感,像要将内心最阴暗的破坏欲统统释放,纾解成为唯一本能。
  过电的数十秒,他滚着喉结低吼出声。
  望着掌心的浓厚,陆放自嘲扯了扯唇。
  这段时间,他的忍耐,实在快到反人性的地步了。
  ……
  -
  说是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带,许枝还是提前挑了点水果。
  她没选包装华丽的果篮,里面大多不应季,口感不会好到哪去,反而把目光集中在一堆其貌不扬的毛桃里。
  很久以前她家自建房的后边有一棵桃子树,她被带着会认什么样的好吃,久而久之就有了经验。
  不过因为自家种树不打药水,后来这棵树被虫蛀空到坏死。
  所以她能认出来,这堆看着坑坑洼洼,实际是真正绿色无害的好果子。
  陆放看到她留言的消息找过来,就见许枝拎着塑料袋捧着一束向日葵站在路边。
  黑色高领短袖搭配白色牛仔西裤,看着很正式,正式到有点严肃,头发高高盘着,一张脸被晒出红晕。
  陆放摇下车窗:“怎么不找个树荫等,快上车。”
  许枝先是一愣,等看清金丝镜框下的熟悉面容,才缓缓回过神。
  陆放扶着方向盘:“向日葵?”
  许枝点点头,答得有板有眼:“向日葵很有朝气,我想着阿姨看见心情应该会好就买了一束……”
  又迟疑问:“是不合适吗?”
  陆放稍顿:“没有不合适,我只是有些意外。”
  疗养院里最高频出现的花是康乃馨,没想到她会跳出这份局限。
  担心自己的疑问会给她带去压力,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妈一定会喜欢。”
  许枝点点头,系好安全带。
  她瞥了他一眼,轻声询问:“你是近视吗?”
  高中那会没见过他戴眼镜,如今这幅造型加上白衬衫和左手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看着和平时的形象出入很大,连硬朗的气质都被削弱几分,反而有种斯文的人夫感。
  看着倒车影像,陆放的口吻漫不经心:“不影响生活,戴眼镜主要是在我妈面前装装样子。”
  许枝好奇:“装样子?”
  陆放:“为了让她安心,我对她隐瞒了现在的工作。”
  她眨眨眼,等反应过来,长长地“哦”了声。
  她想要表现出随意,可举手投足都透着无言的僵硬。
  陆放侧眸看她,明知故问:“今天这么热,干嘛穿高领?”
  从早上起床许枝就在暗示自己要忘掉昨天发生的一切,现在他这么一问,又将她的记忆带回今早站在镜子前。
  她是冷白肤色,大大小小的暧昧红痕充斥了在她锁骨附近,有的甚至一夜之后泛出青紫。
  她还没来得及骂他是不是属狗,他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略带幽怨地咬牙切齿:“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印子,被阿姨看见了要怎么解释?”
  陆放挑挑眉:“我妈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她看见了,只会觉得我们感情好,没什么要解释的。”
  许枝懒得和他争辩,轻哼着瞪他一眼。
  紧绷感被冲淡,她抠着手指,把压在心底的沉重问了出来:“阿姨得知我们领证的事,要是问起我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该怎么办?”
  都说婆媳难相处,她不知道自己的婆婆是什么个性,心里忍不住犯怵。
  陆放空出一只手握她:“别紧张,我妈很有分寸,我们不主动说,她应该不会问。”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略过她:“要是真问起来,交给我解释就好。”
  许枝心里打鼓,只当他在安慰自己。
  她自己都稀里糊涂,实在想不到他又能怎么解释。
  陆放微微用力,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带回自己。
  他沉声,语气都变正经:“但有一点确实要注意。”
  许枝茫然望向他。
  “枝枝,你该改口了。”陆放眸光闪了闪:“在我妈面前,想好怎么称呼我了吗?”
  ……
  -
  前一秒还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诘问为难到拧眉,下车一瞬间就完全严阵以待。
  陆放勾起半边唇角,心里像被轻挠了下。
  等被带到房间门前停下,许枝深深呼吸一口。
  在她敲门前,陆放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见是陌生面孔先是一愣,然后才注意到身后的陆放。
  “小陆来啦……这位是?”
  陆放举了举两人牵住的手。
  “李阿姨,我来看我妈。这是我妻子,许枝。”
  许枝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李阿姨你好。”
  中年妇女呆愣片刻。
  前不久她才给陆放撮合过一桩姻缘,没成就算了,没几天他竟然带了另外一个姑娘,还说是他的妻子?
  但毕竟她只是局外人,不能太喧宾夺主,眼神在他们戒指上停留一会,忍住好奇侧身:“快进去快进去,你妈都念叨你好些天了……”
  房间收拾得还算整洁,被隔成开放的两间,外间两边分别是洗手间和小厨房,里面摆了一张床,窗户很大,但由于是一楼,并没什么采光。
  许枝看见窗边轮椅上穿着素净的妇人,正背对着他们弯腰拎着小水壶给地上的盆栽浇水,头发被梳理整齐,用黑色的抓夹挽在脑后,露出后颈修长的线条。
  光看背影就不难瞧出妇人的端庄和体面。
  听见动静,张娴月微微转身。
  看见陆放身边的姑娘,她径直推动轮椅上前,眸光不加掩饰地闪了闪。
  “你……”
  许枝赶忙迎过去:“阿姨您好,我叫许枝。”
  她看了陆放一眼,声音弱了几分:“我今天是和陆放一起来看您的。”
  张娴月先前收到陆放的信息,知道他要带姑娘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更何况他毫不避讳地将他们紧握的手放在身前,无名指上两人的对戒耀眼瞩目。
  顿时,她心里便一切有数。
  “哎,枝枝好。”张娴月满脸欣慰:“好孩子,靠近点过来,给阿姨好好看看。”
  许枝没想到陆放的妈妈是这种热情的性格,松开和陆放牵住的手,乖巧地上前蹲下来。
  靠得近了,能闻到轮椅上的人身上药材的清苦气味,虽然不好闻,但透着绝对的洁净感。
  张娴月包住她的手,一只在她手背上轻抚。
  克制地打量着她的面容,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担心自己太唐突,最终只落在额头抚了抚。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就都这么大,都到婚嫁的年纪了……”
  这句话不像婆婆第一次见到儿媳说的话,反而像和故人重逢。
  许枝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只当是句感慨。
  因为下蹲,她的目光自然落在张娴月被一张毛毯覆盖的腿上。
  想到张娴月是下半身瘫痪,她心里溢出丝丝异样的情绪。
  这么体面的人,患上这种无法体面的病,心里应该很痛苦吧。
  虽然刚见面,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面前的人有种自然的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