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许尤夕为了转移注意力,看向了身上诸多疑点的妈妈。
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问,即使是母女,十年未见,说起话来也有些语塞。
“妈妈,您这些年……”许尤夕握着许烛的小手,话是对许漫说,却又不敢看她,通过看许烛那双漂亮的眼睛,她才镇定些。
许漫身上的气场明显强大许多,她感受得到许尤夕怕自己,心里愧疚。
“车上不好说,妈妈回去和你讲,不过妈妈想问问你,言易甚对你好吗?他是不是总欺负你?”
她更关心的,还得是女儿在言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其实她总体猜得出一些,从那个四五岁的孩子身上就能看出来。
许漫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的女儿,她和她分开时,她也才是个孩子。
所以不等许尤夕开口,她说:“妈妈会为你讨回公道,离婚的事情你也别担心,妈妈会去找最好的律师团队。”
不知怎么就到离婚上的许尤夕有些说不出的慌张。
她急忙开口:“妈妈,他没欺负我的…您别生气,也别说什么讨回公道了,是我们欠人家的……”
许尤夕一方面觉得是她们有错在先,另一方面则想就以言易甚如今的身价地位,就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说不定,最后吃亏的还是她们呢……
许漫挑重点挑得极快,问:“你不想离婚?”
许尤夕抱着许烛,带点责怪:“妈,别在烛烛面前说这个。”
许漫叹了口气,视线放在了自己外孙身上。
长得太像他父亲了。
而且这么一双怪异眼睛…
不过,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孩子,又是表现得极为亲近妈妈,是个人看了都要心软几分。
当车停在位置极为隐蔽的复古式建筑的大门前,许尤夕惊讶地牵着许烛跟在许漫身后走去。
中式园林的设计,不清楚具体大小,但就她们经过的这条路,以及最近距离的建筑物,就能猜到大概的规模。
进入室内,统一服饰的男男女女对着许漫就是一句:“家主。”
许漫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径直把她和许烛带进了书房。
有意为之,书房内负责整理书目的人以带许烛去找儿童绘本的理由把他支走了。
许烛在离开前,还往许尤夕身上看了一眼,笑了一下。
许尤夕心里的担心才少了一些。
终于能好好和许漫说说话了。
“妈妈,您说你会把一切都告诉我。”许尤夕看着她,一双眼睛温和又明亮。
许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给她倒上杯茶水,缓缓开口:“是,该和你说了。”
热茶腾出雾气,她的话在许尤夕听来像是藏进了那点缥缈的雾气有些若隐若现。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许家的一处宅邸,许家,也算是延续百年的家族吧,虽然在你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手上没落了一些,总体还是不错的。”
“你不是想知道妈妈我为什么十年前抛下你离开吗?妈妈也是身不由己。许家虽说也在这个时代立足住了,但还是有些落后的观念,家族的掌权人必须是家族血脉最纯正能力也最强的人。”
“难听点也就是养蛊了,妈妈不想加入这场争斗,很早脱离家族嫁给了你爸爸,却没想到我们还是被许家注意到了,我的兄弟们,他们想要对我们下手,处理掉我们。”
许尤夕听着听着,突然就对当年父亲暴毙在家,母亲带着自己连夜逃走的事有了解读。
恐惧的情绪让她的胃都在抖,触碰茶杯的指尖被温红。
但许漫讲述地却很平静。
“后来,他们全都没讨到好处,非死即残,许家再次盯上还健在的我,而我怕他们对你出手,我只能通过你父亲曾和我说过的,他的那个哥哥,利用他家的权势护住你,而我,决定回许家,为我们母女谋条生路。”
许尤夕知道这十年她做什么去了。
如果妈妈失败了,她现在都不一定能见到她。
许尤夕心口很闷,边让茶水下肚,边让眼内的湿润自行干涸。
她只会带来麻烦和负担,对谁都是。
关心则乱,许漫看到她情绪低落,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而难过。
她凭着直觉开口:“妈妈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就你伯母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因为那些债务就难为你,她很喜欢你,你伯父也很聪明,他知道徐氏能填补他商业中最缺失的部分,没多久他就能盈利,也不会讨厌你的。”
在许漫的设想中,言家会宠爱她的孩子,让她得到她小时候因为家中变故而没有享受到的一切。
她以为,她的尤夕会在言家成长为像言易甚那样的人,优秀强大,对任何事情都有十足把握和自信。
可现在看来,她错的离谱。
言易甚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他皮肉下的内里极度自私冷血,傲慢专横。
他离开人世的双亲就像是解开他那层封印的钥匙,他毫不留情地把自己恶的一部分释放在许尤夕身上。
他看出她弱小无能,知道她只能仰仗他的鼻息而活,所以他肆无忌惮地把她当做自己可以随便处置的所有物。
许漫很后悔,可如果有人问她再来一次她还会将女儿留在言家吗?她的答案依旧是会。
就在她右肋骨下有个弹痕。
至少命是保住的,尤夕如果跟着她回许家,只会更惨。
许漫说完那通话,许尤夕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找个时间,去和他把婚离了怎么样?尤夕,现在一切都不晚。”
许漫盯着她的眼睛。
许尤夕先是一愣,又摇了摇头:“妈妈,不是我说的算…”
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许漫看着她,目光越来越锐利:“尤夕,你对他动感情我能理解,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可是,这种感情就不该存在,妈妈会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许尤夕看着她,最后也还是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比如,说她见他的第一面就心动了,从那天起她就总是会想到他,第一次被妈妈带到言家,她甚至期待和他的再次见面。
十七岁的她绝不会想到,自认为自己只会是他的一个沾点亲缘的妹妹,居然会在某一天被他扔上床,成为了他身下的一个泄欲工具。
晚上她给许烛一个晚安吻后回了自己卧室,不知道是不是认床,她怎么都睡不着。
所以她在凌晨的时候,成功接通了一个未知电话。
她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回娘家的感觉如何?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许尤夕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她听到言易甚有些苦恼地说:“我不想把你关起来,所以你最好听话,我不对你母亲评价什么,但你听我说,你真的觉得你这个十年来一面都没见过的妈妈还是原来那个吗?”
许尤夕红了眼睛,来了勇气说:“你不能这样说我妈妈,你关不了我的,我会和你离婚。”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苍白,复杂的情绪笼罩住她,害怕,怨怪……
尝试让自己安定下来,她想到妈妈的话,一切不晚,错误的东西不能一直错误下去。
虽然怕,但她还是想听言易甚的回答。
“才多久,你胆子就变大了?怎么?你腻味我了?许尤夕,你是已经听说了对吗?你们许家要和卫家联姻,你真的对那个卫染有感情?你还没忘记他?”
什么啊?她不知道这个事,也根本不是她变心了。
她想争论,却听他说:“你敢背叛我,我就杀了你。”
冷漠的语气,压得极低的声调比诅咒还要过分。
浑身颤抖着,晶莹乱坠的许尤夕明白这人根本无法交流。
她的抽泣声,对面的言易甚也听见了。
言易甚本以为自己达到效果后会很爽快,会乘胜追击继续恐吓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他没有,只觉得烦躁。
安慰还没出口,他就听到许尤夕哭音软得一塌糊涂,但却下定某种决心:“杀了我…我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她飞速挂了电话。
而言易甚黑着脸,第一次那么生气,大半夜的,他就揪来公司的几个副总也是占股多的股东,和他们谈着要对许家下手的准备。
他身上的戾气重得睡迷糊的几个人通通像是被冷水浇头一样的清醒。
有些想劝他,认为这样对公司的影响不好,可是看到言易甚握拳的指缝间不断流出的血液,他们闭紧了嘴巴。
这个疯子的手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这总要有个缘由吧。
莫名其妙想到了老板夫人,姓许,嘚,这算什么?夫妻吵架?全公司陪着闹?
言易甚也清楚自己的这个决定会招致很多人不满,他很快就把其中的利弊刨出来和他们说了,如果太蠢的听不懂,也不要继续在他手下干活了。
对,虽然会付出不少代价,但结果会是好的,许家在某方面的优势,正好是他们稀缺的。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两个上了一辆车。
男人说:“看来言总对他夫人,也没有网上传得那么好。”
女人笑道:“言总那样的生意人,谁指望他动什么真心,就是可惜了,他夫人那样的一个美人,好巧不巧被言总看上。”
“那你说,后续如何?”男人看向她。
女人兴奋道:“还能是什么后续,夫人为了家里只能去安抚那个疯子喽。”
她的预言,某种程度上对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