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围着餐桌,沉子谦上身依靠着椅背翘起脚,双臂环抱胸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人,何宇则是双手撑在大腿上,手心直冒汗,垂着头不敢看对方。
其实当何宇第二次醒来时看到自己全身赤裸就发觉大事不妙,他第一时间马上去关心昨晚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但对方始终无视他,不给他一点回应,搞得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你要说了吗?」对方冷不防冒出一句,他吓得全身抖了一下,然后缓缓抬眼看对方因不耐正用指尖轻敲着桌子。
「子谦,我很抱歉⋯⋯」何宇想来想去,到头来却还是只能说这句,他看对方没反应,明知故问了一句,「你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沉子谦说到一半改口道,「对,我很生气。」他拉了下自己的高领毛衣,纤细白皙的脖子上隐约露出紫红色的伤痕。
「对不起⋯⋯」何宇看到这一幕,说着又垂下头。
对方叹了一口气问:「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何宇沉默住,不是他不想解释,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明白自己昨晚的失控行径吓到对方,虽然他们曾经也有一次类似的情况,可那次是对方主动让他这么做,他没有想因此怪罪沉子谦的意思,毕竟这次说什么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可这解释起来会牵扯到他很多不愿透露的事,因此他很犹豫现在是不是个告诉对方一切的好时机。
「子谦,我⋯⋯」他脑中一片混乱,全身开始冒冷汗,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攥紧的拳头让掌心有点疼⋯⋯不对,不要分心,该怎么办?要说什么?我会被讨厌吗?他会不爱我吗?我不要那样!那要怎么办才好?还是要告诉他?现在?确定吗?不行!说了会被讨厌⋯⋯但是迟早要说,因为已经约定好了!那要从哪开始说?爸爸的事?妈妈?还是我?还是⋯⋯
「⋯⋯⋯⋯对不起。」
沉子谦看着眼前还是低着头的人又再次对他道歉,他语气平稳的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站起身,在对方绝望的注视下走进房间。
完了⋯⋯一切都完了,我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被我亲手给⋯⋯何宇瞪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他恨不得现在马上砍断这双手,这双让他痛苦的手,他咬着牙,懊悔的泪水从眼角流下。
「怎么办⋯⋯?」
从那之后,何宇悄悄离开了沉子谦家,沉子谦没再看过对方一次,不管怎么联络都找不到人,他甚至还跑去对方家蹲点,但待了几天也不见任何人影,何宇这个人的存在好像突然消失在世界上了一样。
其实沉子谦说生气也没多生气,他气得不是何宇的过激行为,而是对方遇到这种状况还是不愿解释,这种逃避心理让他很不满。他刻意摆张臭脸就是想看对方会怎么反应,结果令他大失所望,他不禁怀疑起是不是二姊的话一语成讖,怎么刚预言的事马上就发生了。
他不求何宇把所有事情一次说出来,只希望能稍微透露一些,让他大概知道状况,他就能想办法应对和处理对方的问题,说到这沉子谦也开始有点后悔,是不是一下逼的对方太紧,才让他什么也没说的就离家出走。
「所以,你就这样跟那小子吵架啦?」周廷云撑着头问,顺便喝了一口热可可。
「嗯,对。」沉子谦点点头,「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能给什么建议?连人都找不到了。」对方抬眼想了想,突然有些紧张的说,「欸不是我要说,但是何宇他衝动起来其实蛮可怕的欸,有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什么意思?」沉子谦听到何宇的事,注意力一下集中起来问,「发生了什么?能仔细说说吗?」
周廷云搔了搔头,看上去有些为难的说:「呃这,你先保证你不会生我的气。」
「我保证。」他一口答应,一手举在旁宣誓。
对方还是犹豫了片刻,才把之前跟何宇在咖啡厅缠斗的事告诉他。
「你说何宇拿着碎片攻击你,还嚷嚷着说要杀你?!」沉子谦震惊的重述,他不敢相信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听话的伴侣会做出这种离谱行为,当时何宇带着伤出现时,也只是说他不小心弄伤自己,没想到事实原来是如此,「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嫉妒你所以才说些可怕的话,没想到真的动手过了⋯⋯」
「我那时候真的是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幸好有闪开,不然看他杀红眼的样子,好像是真的要刺进我的脖子一样。」对方又一脸惊恐的补充,彷彿那些画面歷歷在目。
沉子谦突然听到关键字后问:「脖子⋯⋯?你说脖子吗?」
「对啊,他后来也有掐我脖子,不过我以为那是因为我先掐他的缘故。」
「⋯⋯你掐他?」
「干不要瞪我啦!那是不得已才那样做,我没有一点想害他的意思,我发誓!」周廷云慌张的解释,看起来没有在骗人。
「好吧,之后再跟你算帐。」沉子谦又瞪了他一眼,接着开始想:我也以为何宇掐我脖子是因为我有让他这么做过,但看来早在那之前,他就对脖子有什么特殊反应了。
「欸对了子谦,我先说清楚我不是要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关係啊,不过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对方有些困惑的问道。
「你指什么?」
周廷云皱着眉头说:「你不觉得他有点太喜欢你了吗?照你的说法你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不记得,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这么喜欢你,甚至甘愿为你这样失去理智。」
沉子谦听了他的话后也开始思考,他翻出两人至今共处聊过的话题,终于找到个值得关注的点:「他曾经说过我奋不顾身的跑去救他,还很浮夸的说我像『救世主』一样,我以为他是指我在他被围殴的时候救他,但现在想想,好像不是这么简单⋯⋯」
周廷云闻言震惊的说:「那小子会被围殴?!那画面我想都不敢想⋯⋯」
「是真的,而且伤势挺严重的。」沉子谦肯定的回。
此时对方突然冒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他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啊?」
他皱着眉嫌弃的说:「你说故意被打吗?会有这种人?他又不是你。」
「你不要偷呛我行不行,我只是举例,你也不要觉得不可能,有时候越觉得不可能的事才越有可能发生。」周廷云继续解释,「而且被打也不是说他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而是他可能有什么特殊原因,让他被迫这么做。」
「特殊原因吗⋯⋯?」沉子谦低下头思考,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个人甘愿被打?他实在是毫无头绪。
这时对方打岔说道:「不过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重点是要先找到那傢伙吧?他几天没联络了?需要报警吗?」
「两个礼拜⋯⋯」
对方闻言惊叹道:「两个礼拜?!你还真是不担心他欸!要是我早就到网路上发寻人啟事了。」
「我觉得他只是出去散心,不会做什么令人担心的事。」沉子谦坚定的表示,「何宇一定不会让我担心的。」
周廷云拍了拍他的肩,神情有些担忧的说:「好吧,那有什么消息再跟我说,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嗯,谢谢你,廷云。」
结果当天晚上,沉子谦就被光速打脸。
他和周廷云告别后一回到家,外头马上下起倾盆大雨,他庆幸自己回来的早,不然再晚一点就有可能淋成落汤鸡。这天他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直到他好不容易有点睡意时,一声刺耳的门铃声彻底让他睡意全消。
他穿上外套,心中缓缓升起一种强烈不安,他带着这份不安去开门,一开门就见到这几天失去踪跡的人。
「何宇⋯⋯!你还——」
沉子谦话没说完,就注意到对方除了被雨水淋得整身湿外,身上还满是伤痕,目光所及的范围皆是各种大小不一的擦伤和瘀青,伤口上也正渗出血水,让人看的触目惊心,更别提衣服下看不到的地方了。
「你、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沉子谦惊慌的大叫,心疼的泪水已佔满眼眶,「快点进来!不对,要先去医院⋯⋯」
「子谦。」
对方声音沙哑的叫唤他,沉子谦瞬间有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一抬头,就看到对方用着悲伤的眼神注视着他,并缓缓开口道。
「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