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昔钧侧首不语。
神医道:“我有一剂猛药,可治你的病,但要先要你半条命,再还你半条命,你肯是不肯?”
岳昔钧惨然笑道:“神医说笑了,我本就剩半条命,神医这岂不是要我死?”
神医道:“我自然不会叫你死。你吃了这几日的天材地宝,命自然是吊住了,只消好生将养,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岳昔钧沉默一瞬,道:“敢问神医此番从何处来?”
这便是在问神医是因谁而来,是谢文琼、沈淑慎、谢文瑶,还是帝后?
神医并不回避,直言道:“从清宁宫来。”
清宁宫正是皇后的寝殿。
岳昔钧眼中现出一丝疲惫,道:“晓得了,神医有何方子,但讲无妨。”
神医此时却不直说,却是问道:“你姓岳?”
岳昔钧没料到她问这个,微怔道:“是。”
神医道:“我也姓岳。”
岳昔钧笑道:“神医是要和我论本家么?可惜我并不知亲生父母是何人,这岳姓恐怕也非我先人之姓。”
岳神医道:“自然非你先人之姓。”
岳昔钧听得有端倪,正色问道:“神医敢莫是知晓甚么么?”
岳神医淡淡道:“我不晓得你听没听过我的名姓,我双名为未央。”
岳昔钧一愣,道:“曾听五娘提起过您的名讳,您是她的师父。”
岳未央道:“不错。”
岳昔钧试探道:“难道,您同我……”
岳未央断然道:“不。”
岳未央看着岳昔钧道:“你同我并非亲人。此事,还要从廿六年前说起——”
廿六年前,岳城。
岳未央从一条小巷中钻出,她身上带伤,尤其是内伤,叫她呼吸不畅。但她仍不忘护紧怀中幼童,强打精神往军营走去。岳未央打听到,有军队在城中驻扎一宿,而她的徒弟明飞尘多半就在此军中。
岳未央一路险之又险地躲过追杀自己的仇人,恰遇见明飞尘在扎帐。岳未央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向明飞尘丢了一颗石子。明飞尘敏锐觉察,来到树后相会。
岳未央将怀中熟睡的幼童交给明飞尘,勉强提气道:“你先帮我照顾几日,待我养好伤,必定追上你们,到时自然将她接走。万万不可叫旁人发觉,切记。”
明飞尘双臂僵硬地讲那孩童抱了,道:“我不会照顾小孩。”
岳未央瞪着她。
明飞尘又道:“我有几位结义姊妹,人品都好,我可拜托她们一同照料。”
岳未央无法,只得道:“你从不同人深交,肯与人结义,那自然是有义气之人。只是万不可再叫旁人知晓。”
明飞尘肃声道:“师父放心,我以性命担保。”
岳未央颔首,看着明飞尘遮掩住那孩童的身子,展开轻功悄悄入营去了。
明飞尘将那孩子带到帐中,三姐见了,欢欢喜喜抱过来,谁知那孩子恰好醒了。
于是,三姐便问道:“你是哪家小娃娃呀?”
那孩童懵懵懂懂,稚声道:“我叫阿瓒。”
三姐笑道:“你有没有大名呀?”
那孩童摇头。
三娘又问道:“你家住哪里哇?”
那孩童仍旧摇头,道:“我不知道。”
三姐继续问道:“你爹娘哩?”
那孩童垂泪道:“我爹娘死了,姨姨带我走……”
孩童四顾,问道:“姨姨在哪里?”
明飞尘道:“姨姨叫我们照顾你几天,她办完事立时来接你。”
那孩童面上露出些不相信的神色。
明飞尘问道:“姨姨有无给你露过她的功夫?”
那孩童点头。
明飞尘后退两步,使了一招岳未央的独门功夫,道:“我是她徒弟。”
那孩童有些信了,道:“姨姨就是这样打退坏人的,她说这是她自创的武功,等我长大了就教我!”
于是,那孩童便被明飞尘姊妹九人藏了起来,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岳未央都未出现。
明飞尘担心岳未央遭了甚么变故,但一来她身在营中,不能出去,二来就算出营,也不知岳未央在何处,便只得按捺住担心,又如此藏了那孩童小半年。
恰巧,因军队调动,明飞尘一干人又调军,路过岳城。明飞尘寻机给岳未央留了记号,却直到离去时,都未见岳未央的身影。
姊妹几位商议一阵,觉得岳未央多半是不会来带走那孩子了,便决议先给她做男子打扮藏着,哪天藏不住了,也好推说是男孩。虽多半要充军,但在吃女人的世道下,总归好过一些。
议定,几位都觉得该给那孩子起个大名,明飞尘道:“阿瓒说父母双亡,但和我师父相熟,我师父不喜孩子,却待她尤其紧张,我猜这孩子可能同师父有渊源,不如随她的姓罢。”
大姐道:“岳大侠生死不明,若是阿瓒日后问起,岂不是平白叫她添一桩心事?小孩子没有记性,欢欢喜喜长大便好,寻找岳大侠下落之事我们来做,当真寻不到,日后再告知阿瓒不迟。”
三姐道:“俺去看看阿瓒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