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女君周遭的鬼气并非寻常,便是魑魅,她集浩荡鬼气于一身,是因为她压得住,六界之中能压得住这般鬼气的仅她一个,剩下压不住的,都被魑魅吞噬了。
  魑魅体内的鬼魂破碎不堪又相互缠绕,没办法转世,只能等着魂飞魄散。
  魑魅方灭,周遭血肉模糊,残肢断臂不胜其数,虞和上仙蹙着眉,转头却见祭台上多了个东西。
  方才第十二个贡台上是空的,正对着石室,现下上面摆着一团肉,侧旁断肢蠕动,正是方才的人彘。
  虞和上仙未及反应,一道白影倏地划过他身侧,萧行绛手中的青霄断剑直指祭台上的人彘,可半道不知撞上什么东西,“砰”地一声,萧行绛被挡的后退几步,方才立稳身形。
  虞和上仙急急赶来,错愕于竟然有东西可以挡住萧行绛的青霄剑,可萧行绛却明白。
  白龙鳞。
  他无法破开自己的鳞,就像晏破舟愈合不了龙脊带来的伤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祭台上的人彘缓缓地转动头部,没有眼睛的眼眶看向他们,它没有舌的嘴巴咧向耳根,嘴角被它扯烂了,朝着二人露出个笑容。
  虞和上仙的灵力拍打在龙鳞上毫无用处,竟从那人彘的面容上看见嘲讽,继而人彘猛地一转头,脖颈中断裂的“咔嚓”声传来,只见它四周的断臂紧紧揪住自己的脑袋,“啵”一声,把自己的头拽下来了。
  大力使这颗头脱了“手”,咕噜噜地滚到祭台中央,正停在了阵眼。
  只见方才有气无力的大阵嗡嗡震动,白光陡起,旋即沾染了头颅下的血色,变得血红,流动的血光自大阵中心向外发散,很快灌满了阵法的每一条脉络,血腥味冲天。
  “铛”一声,青霄剑砍在龙鳞上,虞和上仙侧头看去,却发现萧行绛神色凌厉。
  “仙尊,”他小心出声,说:“这是云羲的第十二块魂魄,魂魄归位,云羲可是能醒来?”
  “醒?”萧行绛的白发在气浪中微微飘动,说:
  “这样的大阵根本不是复生,这些祭品生生将这十二块魂魄养成了一只吃人血肉的恶鬼!”
  虞和上仙大惊,道:“可那人表现的如此虔诚!他为云羲造了像,又找来这些魂魄,难道不是为了复生?为何要......”
  “很虔诚,”血色落下,萧行绛抬眸,他看着玉像缓缓睁开的眼,说:
  “他拜的到底是妻,还是欲望?”
  第五十五章 鬼仙
  那是一双白瞳,没有眼珠,这是一只魑魅,一只用仙人的魂魄养出来的魑魅,最后一块魂魄归于体内的刹那,魑魅出世,登时万鬼哀号,阴风阵阵,浑黑的鬼气咆哮着在玉像周身环绕转动。
  虞和上仙开了御阵,青霄剑也莹亮,待骤风渐缓,黑雾也稍歇,但这静默只一瞬,下一刻碎裂之声自上传来,那封印魂魄的昆山玉像,在须臾间裂出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口,仙人玉面轰然碎裂,一片喧嚣中,一只玉白的靴踏在了祭台上。
  虞和上仙一见那面容,几乎要冲上去,却被萧行绛拦下。
  “云羲!”
  这一声呼唤被白龙鳞拦下了,传入龙鳞内的声音模糊,龙鳞中的魑魅一双白瞳注视着眼前的二人,一副温润平和的面容惨白不已,没有活色,他漆白的瞳里透露着空洞的神色,怔怔打量着眼前两个白袍的仙人。
  “他不是云羲。”
  萧行绛手中青霄剑斩出一道,结实地撞在大阵上,撞出一阵气浪,却见龙鳞中的魑魅猝不及防地后退一步,萧行绛明了,道:
  “御阵不在祭坛上,在他身上。”
  阵中的魑魅猛地挨了这一下,摇晃了几下身形,一抬手,撑住了大阵,登时龙鳞大阵光芒又盛几分,虞和上仙忧心他动手,却听萧行绛道:
  “我们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然而这次他错了,下一刻之间魑魅面前的龙鳞倏地缩回,金光附在魑魅的身上,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护甲,而那魑魅身披护甲,手中长剑一挥,上边的仙鹤悬然展翅,环绕一圈至其身后,放大数倍,亮出了尖锐的喙,浑黑的鬼气与清明的灵力参杂在一起,让萧行绛明白了供养他的人想做什么。
  他想要一尊鬼仙,神界有鬼神,仙界便要有鬼仙,萧行绛可以跳出轮回,六位上仙却不能,可若是成了鬼仙,便可不受轮回因果,永世永生。
  千年前晏破舟那一剑击碎了云羲上仙的元神,白鹤坠火,身心俱灭,即便保住魂魄,也不可能再重塑肉身。
  如此看来,把他供养为一尊鬼仙,实在是个好办法,可惜他现在只是一只方才出世的魑魅,要成为魑魅女君那般,还需千万年。
  这些念头只是一瞬,萧行绛便听得一声鹤唳,继而两道黑白交缠的气息扑面而来,虞和上仙跨出一步与之对峙,宽阔的石洞中气息涌动,光芒夺目,虞和上仙的发在身后飘荡,冲萧行绛道:
  “仙尊!他很强悍,既有鬼气,也有灵力......可他分明是用鬼怪祭祀出来的,怎么会有灵力?”
  “有人愿意给,自然不吝惜。”
  萧行绛话音方落,虞和上仙自两道僵持的灵力中看见一张脸。
  那是一张温和谦逊的面庞,九重天上的白鹤与凡人们想象的一样,洁白又美好,至纯至洁,一点杀意也没有,只有眉眼微微弯起时流露出的温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