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冷声道:“跑什么跑,又不吃你。”
  听到这句话,黑泽莲不跑了,跑了就显得他小家子气。
  森鸥外让开了一条路,冷眼看着他。
  屋子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黑泽莲不跑也没打算进去,将手里的药盒递过去:“芥川君的药,麻烦森先生转交。”
  “他就在里面,你自己交。”
  两人在门口僵持着。
  僵了很久后,黑泽莲才终于踏出脚步。
  与森鸥外擦肩而过时,忽然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是从背后的那种抱,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他捏碎。
  “跟我商量一下,很难?”
  森鸥外的声音又低又软,疲惫不堪。
  每个字都像琴键上拨出的音符,跳动在他的心上。
  黑泽莲没有挣扎,他脑子里在思考自己该不该挣扎的时候,身体就首先柔顺下来了。
  叛徒,他偷偷地骂了自己一声。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对陀思的话毫不心动了,心里已经有人了,对别人自然是不会那么在意了。
  “难。”他惜字如金般地只肯说一个字。
  森鸥外应该有一箩筐的问题要审问他。
  “你为什么要一走了之?”
  拥抱够了,温存过了,正事还是要办的。
  “那你究竟想拿黑杰克医生做什么?”黑泽莲转过身,冷眼看着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你又究竟想拿我做什么?
  他想起他看过的一本书,是他很尊重的一位名人写的,书里说,谈恋爱比投资股票不靠谱多了。
  稍不留神便是踏进万丈深渊,变得尸骨无存,可还是会……念念不忘。
  变成最没出息的那种人。
  “你……”
  森鸥外的怒火和问责终究在长时间的沉默里偃旗息鼓。
  倒不是说他不生气了,而是因为他看到黑泽莲哭了。
  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泪,慢慢的变成小声啜泣,逐渐哭泣声更大了。
  或许是因为哭得太伤心,黑泽莲开始止不住地小声打嗝。
  这种事让他尴尬,于是他更伤心了。
  伤心自己的感情,伤心有家不能回,伤心他看到的无望的未来。
  “我不骂你了,你别哭了。”
  “你骂我——嗝——我也骂你——嗝。”黑泽莲发现自己一说话打嗝就更厉害了,愈发委屈起来,直接流露在了脸上。
  “都怪你,我才会打嗝,森——嗝老头!”
  “怪我怪我。”森鸥外无奈极了,“据说受到惊吓会停止打嗝。”
  “哪来的惊吓嗝——”
  黑泽莲嗝声刚落,嘴唇就被森鸥外吻住了。
  柔软湿润的触感,淡淡的薄荷混合烟草的气味,是他平时最喜欢牌子的烟味。
  ……森鸥外抽烟了?
  这个吻像是一个魔法,黑泽莲的嗝声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声也停下了。
  “真吓到了?”森鸥外微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
  这孩子真有意思,哭得时候鼻尖也会泛红,像只受惊的小狐狸。
  要怎么办呢?
  要拿这孩子怎么办呢?
  他即使能以首领的身份下令追杀他,却没办法不去想念他。
  樋口一叶的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台阶——其实他内心是明白黑泽莲不会背叛他的,只是更加贪心想要事无巨细,掌握他所有的行踪和隐私,最好连心里的所有想法都知道。
  森鸥外在心里轻声叹息,然后再一次吻了上去。
  他和黑泽莲心里都有着对对方的怨气和不满,这股劲不发泄出来,两个人是没办法好好交流下去的。
  他扯开青年的衣服,卧室就在前面,床单和被套都是干净的。
  既然不能撕了对方,那就撕了对方的衣服。
  既然不能在床下让对方投降,那就只能在上面让对方认输。
  “等等,这是芥川君的床——”黑泽莲有点慌。
  天呐,就算是鸠占鹊巢,在别人的床上做那种事,也太乱来了吧。
  “我管他呢。”森鸥外的话听上去有点赌气的成分。
  这点赌气让黑泽莲的心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很莫名的,他们本该决一死战,结果还是滚上了床单。
  如果说前几次的像是春风细雨,那么这次堪称狂风暴雨。
  没有前戏,没有准备,没有甜言蜜语。
  黑泽莲从未想到自己的腰能折到这种程度。
  也从未想到自己的指甲是这么锋利,森鸥外的背上全是带血的抓痕。
  现在是白天,外面是阴天,窗帘没拉,对面是空旷的废弃工厂,应该没人会看到卧室里的情景。
  他们不说话也有了一种默契——谁先缴械投降算谁输。
  彼此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疯狂的自己。
  ……人果然是需要发泄的,黑泽莲心想。w.
  这场情事一直持续到了下午,黑泽莲身体里已经没有水分了,森鸥外的腰也快直不起来了。
  最终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但力气用完,也能冷静下来交流了。
  “你为什么要把黑杰克医生扣留在黑手党?”黑泽莲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看狼藉的床单,差点昏过去。
  芥川龙之介要是头脑清醒且人在这里,非得气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