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有出鞘日,终有还鞘时。方珩想。不过她后来才知道,这人的刀鞘是被某个人硬生生的,毫不顾刀的自身意愿的,套上的。
“她做的?”
“是啊。”女人调子拖长,似乎有点无可奈了。
“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把我圈在这,还是问为什么这玩意儿有两个?”白苏不等她选择,索性自己全答了:“大概是,我不那么听她的话,找个地方乖乖养老吧。软的没办法,只好来硬的。给我带两个是因为她知道我要是真的想跑,只带一个锁是关不住我的,我可以放弃一条腿。”
方珩听她平静的说出这些,叹口气:“别做傻事。”
白苏笑了两声,真情实感的问:“我看起来这么傻的?”
“没有。”你只是看起来不要命,方珩想:“所以,余烬现在做的事,你也不知道了?”
“大概知道一点吧。她啊,接替我,大概在做我从前做的事。”白苏顿了顿:“但是如果你想问具体的细节,我已经不清楚了,她做的太好了,手够脏也够狠,我的人都被她或收拢或者除掉了,我在那边已经是个死人了。”
方珩在对方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改朝换代的意味,可令她奇怪的是,被篡夺者似乎对此反应平淡,甚至对对方相当欣赏。
“原来她想要这些。”方珩有些黯然,其实也不是没有端倪的,但她发现的太迟太迟了。
觑着方珩的神情,白苏有一瞬的歉疚,但那种情绪一闪而逝,就连她自己都没能不过。她站起身,走到方珩身旁,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终究还是让我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方小姐,你想不想听一听。”
方珩却淡淡道,“白小姐,你身上的香水味,淡了很多。”
她已经不必用浓烈的异香,去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了。
白苏没想到对方说这个,先是皱眉,但随即又轻挑眉稍,她偏头嗅了嗅,语调有些轻慢:“怎么,喜欢原来的?”
“其实你不用觉得……抱歉。对她不用,对我更加不用。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们都应该理解并尊重她的决定。”
白苏看着她,没说话,轻松的表情被收起,末了,她嗤笑一声:
“她还记得你么?”
方珩抿了下唇。
看她表情白苏便了然,她叹口气:
“那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是个……意外。”方珩顿了顿:“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她是不会来找我的,她对我,对从前的事,几乎没有一点印象了。但她又不像是个病人,她生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想被敲去了某些记忆。”
白苏没有错过关键信息:“你说,几乎?”
“是,在一些细枝末节处,她似乎还记得一些事。但如果让她回想,她会有严重的生理反应,甚至会……晕倒。”
“真是……难以置信。”白苏喃喃:“那么,下面就来说说我知道的,有意思的事。”
白苏也没想到,她会用自己最后的手段,去查这件事。在她某一天提起方珩的名字时,余烬却没有丝毫反应之后。
其实方珩不是余烬洗掉的唯一一个人。
是的,余烬也洗掉了白苏。
余烬能瞒过所有人,让每个人都以为她对白苏恨之入骨,并不是一件能够简简单单做到的事。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让那些嗜血的怪物们抓到破绽,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
余烬用了最简单却也最复杂的办法:
她没有瞒任何人。
在回国之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她是真真切切的想要置白苏于死地,是真实的想杀了她,想要她的命。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没有过往的记忆,我也不过是万万千千的陌生人之一,如果相遇,如果我落在她的手里,那么她在打爆我的头的时候,不会有半点犹豫。呵,不用这个表情看我,这孩子的做法实在聪明,她知道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这个世界。”白苏轻轻的“啧”了一声:“真是聪明。”
方珩无言以对,像是在聆听另一个维度上的文明:“那万一……”
“虽然她知道我相当谨慎,大概率不会走出国门去给那些人当靶子……不过她也应该有觉悟。”白苏弯了弯唇:“虽然小,但是的确有一定概率,我有可能会死在她手里。”
“你……”
“不是的。对我来说,死在她手里应该是很舒服的死法了。”白苏依旧笑着:“真是的,救不了我,就要给我一枪,也不让那些老东西如愿,啧,这倒霉孩子……”
“那她现在……全部都记起来了?”
“是的。洗脑这件事,其实并不是真的让脑组织坏死,它更像是一种心理疾病。在思维尝试读取记忆的时候,会选择性回避一些片段,你说她会晕倒也是这个原因,其实说白了,就是人类在超压下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
洗脑的过程很残忍,它需要长时间在提及你的时候,不断的施加折磨,先崩溃,再重建。但她不能彻底崩坏,于是就有了‘安全词’机制,类似于人体催眠过程中的觉醒词。这是一切的开关,是开启记忆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