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里的秧苗全都死光了。
  河水干涸, 连船都不能走水路, 只能走旱路了。
  走旱路来的商队都有专门的镖局押送, 卸货也用不上当地的力工。
  如今米价已经涨了三十倍, 现在就连干净的水都是从外地运来的,水价更是昂贵。
  江州有钱的大户逃难走了,留下的都是走不起,或者走不掉的穷苦人家, 城里到处都是卖孩子卖男人的, 简直民不聊生。
  姜向月除了每月领衙门那半两银子的俸禄, 已经再无进项。
  以现在的物价, 半两银子只能买一个月的水。
  还好她提前把所有积蓄都买了米囤着,虽然每顿都得节省着吃, 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今日早上,姜向月去衙门点卯,顺便领这个月的俸禄。
  离开时,妘娘子拉住姜向月的手臂,将一枚钥匙交到她的手里, 嘱咐道:“姜娘子,我今日是最后一天来衙门了, 我以后就不来了, 江州糟了旱灾, 今年怕是都不成了, 如今学堂停课, 女儿都上不了学,我要带着夫郎女儿回老家那边了。我家城里的宅子就劳烦姜娘子帮我去照看一下,那里还有许多家具都带不走,我怕被闯空门的搬光了,姜娘子要是去住也可以的,宅子里还有些装不了车的粮食,姜娘子都拿去吃吧。”
  早前还没入夏的时候,姜向月就劝妘娘子多囤积些粮食,妘娘子也确实听劝,囤积了不少的粮,他们一家人本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但是城里的教书太太全都逃难走了,女儿的功课就落下了,所以妘娘子一家打算搬走,剩下的粮食太多了,一辆马车也不能全装下,那剩下的便都送给姜向月了。
  姜向月收好钥匙,看着妘娘子直接在衙门口上了马车,道一声:“多谢,保重。”
  妘家的马车远去了。
  姜向月拿着钥匙去了妘家,看到里面摆着五袋米和五袋面。
  姜向月心头一酸,她将米面全都搬回了家。
  小狐狸正在用早上洗衣服的水擦地,如今连水都要用银子来买,他勤俭持家,连一点水都不想浪费。
  小狐狸见妻主搬了这么多粮食回来,急急忙忙关上大门。
  “妻主,这都是哪里来的?”
  “一位友人送的,今晚多煮点米,我们吃饱一顿吧。”姜向月将粮食都放进地窖里,锁起来。
  如今世道不好,经常有贼,衙门的大牢里关了不少。
  还好她家早早就砌了高墙,也能防防贼。
  ——
  傍晚时分,里正和村长敲着锣在村里喊:
  “明日所有男子不许出门,所有女子午时去村口祠堂集合,现在各家必须上供一碗米,有法力深厚的大法师来村里求雨……”
  姜向月皱眉,看着正在厨房里煮饭的阿狐,心想什么大法师?又是来骗人的,她不想再交上供了。
  这两个月来,都来多少个大法师做法求雨了?哪个都是骗了一堆粮食走了,一滴雨都不曾下过。
  家里的日子本就过得艰难,这点口粮还要算计着吃,却还要被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盘剥搜刮。
  此时,她家的门已经被敲响了。
  小狐狸听到敲门声,立刻警觉地看向妻主。
  姜向月捏紧了拳头,对阿狐使了个眼色。
  还戴着小围裙的小狐狸“嗖”的一下跑进屋子里,关上门躲起来。
  姜向月先是去厨房把灶台的火灭了,然后才去打开大门。
  村长拿着一口大袋子,那袋子里已经装了半袋子的米。
  里正拿着一本簿子说:“姜娘子,你家该交上供了。”
  姜向月用身子挡住门,冷冷地说:“我家没米了。”
  “姜娘子,你家刚才还冒炊烟呢,别让我们难做,法师求来雨,造福的是所有人嘛,你若是不交,我们就得天天来敲门。”里正说道。
  姜向月咬紧了牙,心里升起一团怒气,这话是威胁她,她倒是不怕,但是家里还有阿狐呢,她总有不在家的时候……
  最后姜向月还是交了一碗米。
  姜向月关上大门,回到屋子里,见到阿狐乖乖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个小杯子,正在慢慢地吹。
  “妻主说完啦?水凉了,可以喝了。”小狐狸将水杯奉过来。
  姜向月忍下怒气,她真想像妘娘子那般,带着家人逃走,但是她没有盘缠,买不起马车,如今手里这些粮食又不敢卖。
  粮食一天一个价,卖了有可能更糟。
  而且她举目无亲,连个能投奔的地儿都没有,留在这里,至少有份差事能领俸禄,还有屋子住,若是离开,连个住处都没有。
  姜向月喝了水,摸摸阿狐的脑袋,说:“没事,都解决了,继续做饭吧。”
  小狐狸其实都听到外面的话了,他知道妻主心里有气,也不提那茬,继续生火煮饭了。
  姜向月将水一口饮尽,去院子里继续劈柴。
  如今官府已经拦不住要进山挖野菜和树皮的村民了,而且她也买不起炭火了,家里生火烧水,还是去山里捡柴。
  “阿狐……”姜向月劈着柴,一边问他:“法力真的能求来雨吗?”
  她的夫郎不就是一只狐狸精吗。
  想来妖精都会有法力的吧,可是姜向月除了见他变狐狸之外,也没见过他用法力,而且阿狐还自以为用了什么媚术,但是姜向月一点都没感受到,她一直假装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