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洛颖俯下身来,长长的青丝流瀑一般从耳畔垂下来,扑在她的脸上,散发着一股泥土与杏林混杂的香味,李攸烨深深地嗅了一下扑面而来的香氛,满足地睁开眼睛,微笑地注视着她。
她拿细指轻轻点着她的眉骨,“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今天早上也没吃,午饭还不打算吃,你是不是准备饿死自己了?”语气轻飘飘的,不满和温柔区分得恰到好处。
“呃,”李攸烨哑口无言,旋即装作惊讶道:“是吗?已经这么久了?若你不说我真忘了,这都怪杜庞,也不提醒着我点!”想着临时拉杜庞来垫背一下,结果发现人居然早就跑没影了,心里忍不住骂这个不仗义的家伙。
权洛颖哼了声,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你若想去找她,去找便是了,何必这么折腾自己?我没那么小气的,我又不会怪你。”
李攸烨不知她这话是在试探还是出自真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却像极认真似的,爬将起来,“反正,这宫里只有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多一个人也好,说不定还多一份热闹!”
说完,目光浑不在意似的幽幽地看着远方。李攸烨不知道她这提议是否经过了深思熟虑,看到她故作轻松的神态,心中隐约察觉到什么。
撑着胳膊费力地坐起来,这才感受到未进食的身体虚弱无力,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捞在怀里,有气无力道:“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承认自己私底下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昨晚得知了结果,令我很伤心,很丧气,也很失望。原本只想安静一阵子,自己消化完这个事实,再同你说的,没想到反惹得你胡思乱想了,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瞒你了。你要是嫌宫里冷清,可以多到外面走走,只要宫禁前回来就好,可别再提多找什么人进宫了,你不知道我都快心疼死了。”
感觉她似乎想挣脱,李攸烨左手锁住右手,不给她挣开的机会,同时下巴搁在她肩窝里,不依不饶地乱捣,非要捣到她松口为止。
权洛颖无奈极了,脸转到身侧,狠狠地咬了她腮颊一口,惩罚她这无赖行径。看到两排牙印泛上来,又懊悔咬得太重,心疼地揉了揉。
“那你到底查到了什么结果?”
长长的一阵沉默过后,李攸烨才讷讷道:“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李攸烨没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伤感道:“派去查探的人告诉我,安国侯夫人根本没有带任何亲眷进宫,而那天到场的所有诰命,看到照片统一的回复都是,没有见过这个人。她就像凭空出现一般,又凭空消失了。除了这张照片,世上再没她的消息了。”
权洛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到她眼角的湿润,不由为她心疼。
“也许她并不愿意见我吧,经过了这么多事,我终究是负了她。”
权洛颖不忍看到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安慰她说:“或许她是有苦衷呢?”
见她迷茫地抬眼看着自己,她又补充:“你应该这样想,如果她不愿见你,怎么会在照片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把自己放在照片里,不就是为了想让你见到她吗?所以我认为,这可能是她给你的一个提示,她想告诉你什么,但是无法宣之于口,所以用了这样的方式。我总感觉,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终有一天谜底会解开,而你,还会再见到她。”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权洛颖本人都没有料到,它竟然有应验的一天。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那天她陪李攸烨一起到枕霞宫散心,午后长公主派人来报,说她正与戚太后在栖霞寺听禅,要她们一起来听。
等她们到了以后,才发现安国侯夫人也在。
安国候夫人年逾四十,笃信佛教,不仅平素吃斋念佛,而且还时常到佛寺听法师讲禅。这次接到同样礼佛的戚太后赴栖霞寺听禅的邀请,于是欣然前来赴约。
也是直到这次见面,长公主才了解到,原来一直避世而居的母亲竟与安国侯夫人是旧相识。这点就连李攸烨都没有料到。
原来,安国侯夫人的父亲是老槐树戚远剑的旧部,因为和戚太后一般大,幼时便被送到戚家来与她一处相伴读书。两人算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后来一个嫁给了当朝太子,定居京师,一个嫁给了安国侯府的大公子,迁去了蜀地,从此山高路远,竟二十多年没再见过面。
直到今年,安国侯夫人头一次随夫君进京述职,因为佛缘,两位幼时好友才又聚到了一起,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未见,但那种幼时的熟悉感,还是在她们交流时不经意散发出来,一眼就能让人感慨万千。
长公主难得见母亲有这样的故交,心里十分安慰。于是催着李攸烨过来,商量着把安国侯一家迁来京城,也好时常与母亲见面谈心。
谁知戚太后对此却不以为然,反而嗔怪她小题大做:“安国侯府世居蜀地,怎能因为我,就让你兰姨家轻易离了故土,若真如此,不知安家先辈会怎么怪我呢。别说你兰姨不愿意,要我,我也不答应。”
说着拍拍安国侯夫人的手,表明和她一条心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