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遇上什么情急之事, 有受伤之人, 你也是守死了在我身旁, 不去给人医治?”
“医者父母心,我这里既不需要你照料, 都城营中又没有像样的军医, 士兵们操练不当伤及筋骨, 你去看一下有何不可?”
陈慧一时语塞。
但她好歹也是个正经姑娘家, 从小送入宫学医,照料的不是贵人就是小公主小皇子, 要她给一群糙汉子看诊,未免也太让人难堪了。
想到这儿陈慧不禁红了眼眶,直接跪了下来,“将军若是觉得我照料不当,直说便是,何必这样糟践人。”
就在这时,田实走了进来,一手还扶着自己的肩膀处,“顾副统领,不是说咱这儿有个军医,怎么去了不见人。”他今早操之过急了,肩膀扭了下到现在都没好。
说完后他才发现屋里很安静,副统领正在吃饭,面前还跪了个姑娘,红着眼眶我见犹怜的模样。
活似副统领在欺负人。
逼良为……
呸!
田实给自己脑海中的那想法狠狠一个耳刮子,“副统领,我,我还是回家再看。”
“这位就是你们的军医。”顾明渊喊住了他,完全没把陈慧的控诉放在眼里,“田实,指挥同知田大人之子,外头还有齐小公爷的弟弟,余下那些兵虽身份普通,却也都是与你一样良家生,父母养,将来要守卫我燕国的。”
“你为这些人看治,委屈你了?”
顾明渊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打在了陈慧心里,不论是冷傲姿态,还是示弱委屈的,在他这儿都不管用。
要么听,要么滚。
她要是就这样被送回宫,贵妃娘娘可不会听她多解释什么。
陈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这会儿哪里还有来之前的胜券在握,只剩下满腹委屈了,“我这就去为他们看治。”
陈慧出去后,田实回看了眼副统领,屁颠颠的也跟了出去,整个人乐的快连肩膀的疼都忘了,可以啊副统领,还能为他们找一个女军医来。
得不到顾明渊看重的陈慧,在士兵这儿很受欢迎,没别的原因,实在是训练太苦。
他们经常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被副统领折腾的痛并快乐着,而最初有异议的那几个,这会儿放个屁都得掂量不能耗费太多力气。
忙了一天后,等陈慧歇下来时,也已经是一身的酸,她还得熬药,来为明日做准备。
更得写一封书信,将这两日的事先禀报给贵妃娘娘。
而这会儿顾明渊早就回忠勇侯府了。
“夜里出了一趟都城营,去了临近的药铺,一刻钟后药铺后门离了个伙计。”严进将陈慧的行踪禀报,“将军,她这样撑不了多久。”
“没有查清我与谁在联络,她不会走的。”贵妃怕是日思夜想的想知道是谁说服了他,让他去了都城营。
说着,顾明渊拿起药瓶,从里面倒出药丸,却发现只有两颗。
他漠然吞下一颗,感受着身子的不适渐渐褪去。
“这段时间,将军加训太重了。”严进忍不住劝说,“之前庞大夫就说过,这药多食会减退药效,再犯胸痛可就无药可控了。”
过年时庞大夫给了一瓶药,原本是能吃两年的,可去了都城营后,高强度的训练不断在冲击他本就支离破碎的身子,靠这强压不是长久之计。
“我心中有数,你去找庞大夫。”顾明渊阻止他继续往下说,见他欲言又止,又冷声警告,“这件事你要敢告诉少夫人,这辈子都不必再做我的副将。”
严进心中苦涩,只得答应下来。
入夜,青朴院内静悄悄的,回廊里的灯光照到院内,书房外数步远都没有人侍奉,仿佛是在刻意避着些什么。
书房内点着灯,顾明渊坐在塌上翻阅兵书,年锦语则拿了一本话本子,就坐在他对面,看起来格外的温馨美好。
偶尔的,顾明渊抬起头,就能看到年锦语手捧着话本子,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
他不用问都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因为她三五不时会放下书来,一脸神秘的问自己。
“相公,你知道为什么蒋大英雄答应了老板娘,却让她苦等十年都没有音讯?”
“因为他在外面失忆了!”年锦语说着往他这儿挨近,语气里满是哀叹,“好可怜啊,等他回来之后,老板娘还在等他,他却不记得了。”
“等他想起来时,老板娘却已经心灰意冷,准备另嫁他人,可就在她准备出嫁的前一夜,意外得知蒋大英雄得了不治之症。”
“……”顾明渊从她手中抽走了话本子,看了眼封面《大英雄和老板娘二三事》,“哪里来的话本子。”这么狗血!
“秦姐姐差人给我送过来的,最近茶楼里都在流行这个。”年锦语翻了翻自己身侧,又拿出一本,“还有这个,说的是一对恋人要成亲时却发现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还有还有这个……”
“别看这些。”顾明渊将这些书统统收回,对上她眨巴眨巴的眼神,“你若觉得无聊,秦家姑娘不是邀你出游?下月你哥哥也要成亲。”
“哥哥的婚事阿娘一手操办的,不用我帮忙。”年锦语伸手想去拿被他收走的书,顾明渊收走,她扑了个空,趴在了他怀里。
三分漫不经心,七分故意。
顾明渊识破她的小心思,就是想抱他。
年锦语红着脸,视线飞快看了下门口方向,双手就这样环抱住他,瓮声问,“相公,要是阿语走丢了,你会来找阿语吗?”
“你走不丢。”
“万一走丢了呢?”
“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万一找不到呢,你会不会像书中写的那样,另娶他人。”
“不会,而且书中写的是老板娘另嫁。”顾明渊放下兵书,算了,看不进去了,“除了你,没人会嫁给我。”
“谁说的!”年锦语忽然抬起头,蓬乱着刘海从下到上的看着他,“有很多人喜欢相公的,她们都想嫁给相公,只是我们从小就有婚约。”
顾明渊抬手揉了下她的刘海,更乱了。
在她眨眼中,他又将它们拨正,“除了你。”除了你之外,她们唯恐避他不及,就连现在,燕京城中的百姓还在可怜年家大姑娘的遭遇。
年锦语怔怔看着顾明渊,看着看着,自己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上攀爬,圈住了他的脖子。
水盈盈的眼眸里,满是他的身影,伴随着她吞咽的动作,咕噜一声,像是馋了许久的猫儿遇到美食了。
好想亲亲相公。
她的意图那样直接的写在脸上,这对顾明渊来说更是致命,她就这样勾着自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淡淡的,令人钟意。
而顾明渊也那么做了。
大手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压近的刹那,掠夺了那一瓣红润,轻啄品尝香甜后逐渐加深,舌尖轻而试探,在她缓缓适应后才尝试的撬开,开始肆意追逐。
年锦语紧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虚软的快挂不住,还是他及时扶住了她的腰才得以堪堪稳住。
顾明渊缓缓分开,垂眸看她红润欲滴的脸颊,轻笑,“你是要把自己憋死?”
年锦语长舒了一口气,却是一副食髓知味的模样,靠近了些,在他唇角亲了亲。
顾明渊眼神一暗,将她再度拥入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年锦语喘着气趴在他的胸膛上,红透了脸颊,脑海里一团乱。
半响,她支起身子望着他,眼神满是期待,“相公,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顾明渊很想捂住她的眼睛,这段时间她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书???
就在年锦语要下坐塌穿鞋时,身后传来重重的坐靠声,她一扭头,却见刚刚还好好的顾明渊,捂着胸口,已是神色痛苦。
“相公!”年锦语被这突发状况有些吓着,她连忙往外喊人,“严进,云梳,来人!”
“药!”顾明渊提醒她,甩手之间,直接将摆在窗台上的花盆给扫落,咣当一声,随着那花盆在书房内摔碎,顾明渊也倒在了坐塌上。
年锦语连忙拿来药瓶,将最后一颗药喂给他。
可这并没有什么效果,胸腔的疼痛蔓延开来,顾明渊直接吐了一口血,连带刚刚吞下去的药丸都吐了出来。
云梳冲进来时,就见了一地的碎瓷片和泥土,开的好好的长寿花被砸了稀碎,而姑爷已经昏迷在了塌上,姑娘在旁急得不行。
“阿符,赶快去请大夫!”云梳朝外喊了声,连忙上前扶住年锦语,帮她把鞋穿好,“姑娘别急,去请大夫了。”
年锦语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颤抖着手去擦顾明渊嘴角的血,也不顾的自己身上沾了多少,嘴里喃喃着,“没事的,没事的,相公会没事的。”
一团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那打碎的长寿花附近,断裂枝叶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正在屋内弥漫开。
第三十一章
深夜的忠勇侯府, 因为顾明渊的吐血昏迷,引了不小的动静,即便不知道外出的人做什么, 可匆匆被请回的大夫却是显而易见的,前后还接连两位。
看着像是出了大事。
许氏他们已经就寝,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 也只简单披了衣裳。
等三房那边的人赶来,两位大夫都已经在了。
裴氏瞧着这情形,“大嫂,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吐血的, 先前不还好端端去了都城营。”
许氏绷着脸,面露担忧, “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要不你们先去休息,也不早了。”
顾三老爷坚持要呆在青朴院里, 这是二哥唯一的血脉了,如今在里头昏迷不醒的,当叔叔的怎么睡得安稳。
素练从书房出来, 见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在, 连忙将他们请到偏房, 许氏也不是在这时候拿乔讲规矩的人,“不必顾着我们, 大夫怎么说?”
“两位大夫还在瞧, 您们稍等。”素练为他们端来了茶, 又去了书房外守着。
书房内, 年锦语守在床边,看着两位愁眉不展的大夫询问, “两位先生,看的如何了?”
庞大夫和姜大夫对看了眼,之前在年家为顾明渊诊过一回的姜大夫先开了口,“少夫人,姑爷这脉象,怎么还不如之前那回。”
“他用了我给的药,强行催动,如今反噬就会更加严重。”庞大夫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他,此药最多一月一丸,绝不可多服,否则不仅药效会削弱,还会引起反噬。”
“如此野蛮的药性……”姜大夫本想说什么,可一想到顾将军的身子,也是,不用这样的药如何撑得住,本来是药三分毒,用的恰当能保命,用的不恰当可就是丧命了。
年锦语也来不及问缘由,她看了严进一眼,随即追问两位大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相公的腿难道也好不了?”
“少夫人,太医都没有办法,我等能有什么法子,只能为将军调养身子,若一直养着倒也无妨,万不能动气。”姜大夫摇摇头。
“倒也有碎骨重塑的说法,可这剐皮肉拆骨塑经脉之事,天底下又能有几人办到。”庞大夫见年锦语望着她,苦笑,“少夫人,就是那一瓶药,我也是寻了许久才凑齐药材为将军炼的。”
年锦语捏紧着帕子,强忍着,不泄出慌张来,“那现在,相公是什么情况?”
“醒了便没事。”
年锦语人微颤,“那要是不醒呢?”
“若是没醒,明日我再来为将军施针,少夫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这般睡着也是在休养,越早醒自然是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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