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也不必再用套话哄人了。朕的身体究竟如何, 朕自己清楚得很。这段时日以来, 多亏了宁王替朕打理朝政, 朕才得以从公务中脱身养息,才有今日升朝禅让的可能。”
  宁王微微躬身, 心里还是有些快意的。
  却只听皇上话锋一转:“可是, 这并不是朕放了权, 而是宁王心大,自己抢来的。”
  皇上身边立着一个传话用的舍人。这些舍人嗓音洪亮, 声线清晰,平时的职责便是将皇上讲的话一五一十大声复述,这才能让满殿的朝臣听到。
  乍一听这话音,她感觉到十分意外,便没有立刻传。肩膀一抖,偷眼先看向了宁王。
  皇上的声音,就冷冷地飘过她的耳边。
  “怎么,你怕她?”
  那舍人连衣摆都顾不上撩起,噗通一声跪到在凤案旁边,声音发颤:“皇上……”
  “你若忠于她,你知道该怎么说;你若忠于朕,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反正朕是风中残烛了,也管不了你许多,你自己看着办。”
  舍人冷汗浸透衣领,默默叩了个头,立起身来,打开嗓子,传了皇上的原话。
  “什么???”
  宁王抢来的?
  这是终于撕破和睦姐妹的表象,以谋反帽子扣到宁王头上去了!
  因此,话音未落,满殿哗然!
  “皇姐!”宁王率先反应过来,高声怒道,“这不是皇姐的原意!是这舍人擅作主张!”
  她迈开步就要往台阶上走,丹阳侯的站位靠前,一把将她手臂拉住,表面是劝,实则是警告地道:“宁王殿下留步!再往前走,老臣便要误会您确实有僭越之心了!”
  “你放开我!”
  宁王大怒,抬起手挣扎了几下。丹阳侯老当益壮,手指如铁箍抓紧了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意在控制,不可能轻放。
  “天啊,宁王真的要冲上台阶!”
  “丹阳侯出手了!”
  群臣无论是真的不明就里,还是装的无知,脸上的神色都是不可置信的,呆呆地望着前排的混乱,竟没有人再出手劝阻。
  只听凤案旁边的舍人又开了口,声音竟再度提高,盖过了殿中不小的骚动。
  “叛王李峥,趁朕于养荣殿休息,策反了禁卫军围困宫廷,囚禁后宫郎官,看守养荣殿,断绝朕与外界联络的音信。”
  “朕当时悲愤欲绝,然则性命系于她人之手,只得暂时屈从。皇后杨氏忠心护主,想尽办法阻拦叛贼谋害朕的性命,不慎被叛贼知晓其意,圈禁于乘鸾宫,并断绝朕的饮食医药,想要逼朕就范。”
  “国不可一日君,叛贼已取而代之。亦不可一日无后,叛贼因惧怕阴谋败露,以私通外臣之罪名拿捏贵君崔氏,胁迫其做为傀儡,维持内宫事务,造成一片安宁的假象。”
  顾影在朝班之中听得简直要笑出声来。
  皇上和宁王真是亲姐妹,一个个说起话来,都有一套粉饰渲染的话术,能够在同一件事里描述得别出心裁,把自己说成白莲花,把别人说成大奇葩。
  佩服,佩服!
  若不是身处戏文之中,她简直想跑到坐席区搬一把椅子坐下,慢慢欣赏这出宫变了。
  只可惜,宁王敢犯上作乱,也有她坚实的依仗。
  “禁军何在!”
  “在!”
  本来守卫大殿的禁军,将长矛握在手中,齐步跑入殿中来。
  甲叶声响,铁靴沉重,宫殿地面为之动摇。群臣面上,终于有了真心实意的惊诧。后排一些低阶朝官往角落躲去,中段和前排的勋贵、重臣急忙向门口走去,试图阻挡禁军的脚步。
  同时,殿中不止一人呵斥出声。
  “宁王殿下这是要干什么!”
  “私调禁军!殿下果然图谋不轨了吗!”
  “宁王殿下若要说明问题,大可不必如此!”
  “舍人和宫差不要愣着!快护着皇上退到后殿!”
  皇上早知道,当众撕破脸,就要有这一遭。
  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可用之人,也没有和任何朝臣商量过再动手的余地。
  她望着满殿的混乱,甚至心中浮起一抹快意。
  “平时一个个都说自己是忠心为国,忠心为朕,把书本上的道理喊得响亮之极。如今尽忠的机会到了,且让朕来看看,到了这个时候,谁才是真正威武不能屈的君子?”
  身边的宫差伸出手要扶她,也被她挥到了一边。
  “舍人!”
  “微臣在!”
  “传朕的话——朕不会走,就在这里看着她们!皇位还没有着落,朕依然是九五之尊,不论叛贼多么猖狂,朕无非死守这凤椅到断气罢了!”
  舍人再次抬高声音,将这话通传到殿外也能听清的地步。
  顾影见局势已经不能更乱,又见禁军已经拨开阻拦她们的大人,往重臣们所在的队伍前排走来,便在脑海中问无情仙:“太子呢?太子怎么样?”
  无情仙快速答道:“在凤雏宫里好生待着。”
  “这么大的事,太子怎么不来上朝?”
  “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把她拉来?”无情仙咬牙切齿,“在昨天更新的章节里,对方作者在朝议之前动用了禁军,把凤雏宫团团包围,太子寸步难行,不可能出现在今天这章的朝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