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丝贯穿符纸的那一刻,那从密林之中跳出来的人变了变脸色,他一个拧身纵跃到一旁的平地之上,正要开口质问为何陶知爻一个人类,要帮助妖鬼作恶。
孰料陶知爻“咦”了一声,“施邢?!”
那道士抬手扔符的动作也一顿,他伸长了脖子,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的人。
“小陶?”
片刻之后,众人围坐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
陶知爻很意外,而询问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鬼母所说的那个“追杀不休”的道士,就是施邢。
这事儿,还是个乌龙。
施邢师承湘西赶尸人那一脉,本是不管什么鬼神之事的,这也是玄术界的潜·规则。
毕竟这世界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灵异事件,如果桩桩件件都要管,那必然是管不过来的,到底是非如何,公正与否,下了地府自有阎王判官去做定夺。
但鬼母爱子心切,想要给鬼婴寻个肉·体躯壳,减少孩儿修炼之苦,却犯了施邢他们的大忌讳。
凡是妖鬼精怪,想要夺人尸首的,在施邢他们祖上看来,都是想要借此混入人间为非作歹,害人性命的,所以施邢这才不管不顾地追杀了半个月,缠得鬼母都头疼无比。
追杀多了几次,施邢发现鬼母无法离开这片医院太远——想来还是镇物的缘故——就投了件白大褂假装成医生混了进来。
就是他现在身上穿的那件。
萧闻斋突然在旁边道:“前几日有人问导演是否还有医院的医生没撤场……”
“啊?”陶知爻张了张嘴。
施邢纳闷地看了过来,“撤场?”
“呃……”陶知爻尴尬地眨了眨眼,抬起一根指头,指了指萧闻斋,“他们在拍戏。”
施邢张大了嘴。
施邢的眼神,落在了趴在他怀里不停蹭,不停撒娇的鬼婴身上。
“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陶知爻问道。
施邢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只听他解释道:“我们只管尸体之事,只要他从尸体里面出来。”施邢指了指陶知爻怀里的鬼婴,意思是这具死去婴孩的躯壳,“那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陶知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就好像他们五显一脉,管和水相关的事情也会比较多一些,比如害人的水鬼是一定会去抓的。
话已至此,相当于是各退一步。
陶知爻看向鬼母,后者虽然对这具来之不易的躯壳有些不舍,但也深知再这么耗下去,她和鬼婴肯定是打不过施邢的。
于是唯一的回应,就只能是点了点头。
陶知爻抱着鬼婴站起身。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肉墩墩,鬼婴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看他。
“妈咪……”
陶知爻戳了戳他凉丝丝的脸蛋,“都说了……”
话到了最后,他叹了口气,心说算了。
一阵淡淡的黑气,从怀里婴孩的身上飘了出来,不一会儿,陶知爻几人就看到鬼母的怀里多了一个尖嘴獠牙的婴孩。
那孩子看起来的确吓人,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陶知爻。
陶知爻却也不怕似的,朝它笑了笑。
鬼婴感受到陶知爻的笑意,嘴巴咧得更大了些。
这时,就听鬼母“咦”了一声。
陶知爻和施邢望过去,就见从方才开始一直从医院底下冒出来的,锁在鬼母脖子上的黑气枷消失了。
鬼母道:“我,我自由了?”
一股强大的怨念,从她的眼底爆发了出来。
她看着陶知爻和施邢,认真地道:“两位大师,我听你们说你们不管其他的闲事,那我可否去杀了那负心汉?”
被丈夫长埋于此地,魂魄永世不得轮回,还要被镇物压制的滋味,她已经尝了数十年。
说没有怨念,是不可能的。
施邢闻言微微一顿。
妖物有害人之意,按理来说,不论是哪一脉的传承,都应该管。
但刚刚陶知爻也把鬼母经历的事情和施邢说了,说真的,施邢也觉得那个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忍心把妻子镇压在此处的男人该死。
就当他想要和陶知爻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的时候,却不料后者开口,看向萧闻斋。
“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就好像鬼母的话,他完全没听到一般。
施邢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猛地明白了陶知爻的意思。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语一转,变成了:“诶,你们也没吃饭吗,我也没吃。”
一旁的鬼母看着两人的反应,翘起了嘴角,她认真地弯下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而后带着哐哐用爪子磨牙,准备去找亲爹的鬼婴化作一道黑风,消失在了北医附三院旧院的上空之中。
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
施邢还是没忍住抬头望了一眼,“真的没事吗?”
话音未落,地上掀起一阵黑风阴气,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中飘了出来。
是来自地府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陶知爻曾和谢必安还有范无救在东岳有一面之缘,但今日所见,却并非那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