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安筠戳了戳虞谷硬邦邦的石膏,绷带还是新换的,还有纱布自带的味道,她说:“想劝你别干了,但也知道你不会不干的。”
虞谷明知故问:“别干什么?”
郦安筠攥住她的手指,看一边的虞小杞在对夕阳写生,拿走了小朋友的记号笔,在虞谷的石膏绷带上写——注意安全。
还有一个感叹号。
虞谷笑出了声:“我已经很注意了。”
她知道距离会放大思念和担忧,头往郦安筠那边靠,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正儿八经地道歉让郦安筠浑身不自在:“这么正式,看来很心虚?”
虞谷嗯了一声,帐篷外是洒满夕阳余晖的山林,倦鸟归林,她归郦安筠。
“开车累吗?”
很多拗口的话也不必在这个时候说,虞谷是个成年人,也知道怎么知道保护自己。
这次受伤的确是意外,她比谁都擅长保护自己,顶多在感情上被郦安筠捅出过鲜血淋漓。
郦安筠:“累死了。”
“早知道坐沈愿的车回来了,她就比我晚了两个小时,真是的。”
自己在感情上别扭的人还要抱怨别人恋爱麻烦,虞谷笑了笑,她微微闭眼,右手攥住郦安筠的手,对方比她迅速十指紧扣,问虞谷:“你知道月亮怎么追吗?”
郦安筠从小到大学习好,没有任何浪漫的基因,也符合利己主义的标准。
这三个字换作从前她只会当成无意义的浪费时间,没想到过去十多年,她也会在普通周末的傍晚,和人一起看一场每天都有的日落。
虞谷看了眼渐晚的天色,日月同天,这么看也不遥远,她笑着说:“在哪里就朝哪里走就好了。”
虞小杞看郦安筠在虞谷石膏绷带上写字,也凑过来打卡,一边写一边说:“月亮就在四面八方啊。”
这么哲学的问题虞谷无法回答,她看向郦安筠:“郦老师解决吧。”
没什么浪漫细胞的人点开搜索引擎救急也无济于事,干脆发给了沈愿。
隔壁帐篷分分合合的两个人相顾无言,沈愿看见郦安筠的信息深吸了一口气。
边亿说:“看到我都恶心得喘不上气,还来?”
她和郦安筠说话阴阳怪气,十几年也不会改,和沈愿就像老鼠见到猫,不知道为什么天然矮上一截。
边亿也很清楚为什么,喜欢而已。
就像虞谷对郦安筠也有片刻的可望不可即。
但那两个人的命运曾经交汇多年,贯穿日升日落的始末,不像她和沈愿,相遇更像雨打芭蕉,一旦天晴,就什么都留不住了。
沈愿直接把郦安筠发的消息给边亿看:“我被她恶心得喘不上气,你懂了吗?”
边亿盯着追月亮三个字看了半天,嘀咕道:“她又不是嫦娥,追月干什么,有这么浓妆艳抹的嫦娥吗?”
沈愿原本还板着脸,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心想被郦安筠听到恐怕要气到打人。
边亿还没明白:“我说错了?”
她性格很糙,实际上并不粗心,有种现在人少见的热忱,一般人不敢扶老太太,她是能把老太太扛回家的类型。
她和沈愿原本不应该有交集,一切都是沈愿先的,藕断丝连的也是她。
要是她真的不要,边亿也可以舍得。
郦安筠还在和虞谷看日落,她们这里无人在意一天漂亮的晚霞,沈愿说:“开车去追吧。”
她发的语音,也像是在和边亿说。
换做机灵点的可能就懂了,边亿却只能理解字面的意思。
她的人情世故只点在生意,感情里亲情友情都能面面俱到,唯独的在爱情天然有缺陷。
注定有个擅长曲意逢迎利欲熏心的人来填补这个缺口。
郦安筠手机震动,沈愿的语音响起,她问虞谷:“去吗?”
虞谷点头:“你开车。”
这边的路重新修过虞谷也不担心,她叫上一边给狗涂指甲的虞小杞:“小杞,晚上晚点吃可以吗?”
虞小杞点头:“现在出发吗?”
得到满分作文的虞小杞写月亮引申含义是她很早去世的妈妈。
小时候虞夏告诉她,逝去的人都住在月亮上。
两辆车翻越山野,天渐渐黑,银白的月亮爬上山坡,坐在后面抱着鸡毛的虞小杞说:“小姨,我写作文的前一天晚上梦见妈妈了。”
“她说在月亮上等我,我问她是不是外公的铃声。”
她还要唱两句我在仰望,开车的郦安筠也没开过这么漫无目的的路。
成年人和未成年都知道月亮不可追,逝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这条路就像是多年的想念之路。
翻山又下坡,起起伏伏的情绪都被车轮碾过,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亲人也从未离去的郦安筠逐渐和虞家人靠拢。
另一辆车开车的边亿知道不受家里待见的富二代小姐没那么有钱,她也会为了买一个喜欢的包犹豫再三。
她有一大公司的人要养,夜深人静的公寓软键盘声机械,边亿见过她睡一觉还要起来工作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