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和贾琏叔侄俩离得近,贾政不由得微微侧头看过去。见贾琏朝他轻轻点下头,他才有些放心。
  元春一向懂事,既然收到信想必会照做。
  赵钰看着下方神色各异的大臣们, 转而问道:“昨日朕命人送去羊绒衣, 不知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谢宁道:“启禀陛下,质地洁白轻薄绵软, 是上好的保暖衣物。”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陛下有意提及贾大姑娘功劳,似乎不愿让步。不过...乾朝如今国库丰裕了些, 县主郡主的俸禄还是发得出来的。
  实在不行给个爵位也行,总之不能在乾朝开这个口子。
  王冶仪等人见谢宁起了这个头, 也都纷纷夸赞起羊绒衣来。听那些老大人们夸赞羊绒衣如何暖和、轻薄、柔软, 下面没有收到赏赐的大臣心中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可都打听清楚了, 昨儿贾大姑娘送回荣国府的可还有羊毛衣。虽说比羊绒衣次一等, 也是上好的羊毛做的, 穿着也暖和。纵然不如诸位大人位高权重得不到羊绒衣,也该赐给他们羊毛衣才对。
  赵钰道:“这羊毛衣是贾女官带着羊毛司的人改良织就的,难道她还当不得一个小小的司丞?况且眼下不显,但到了冬季羊毛衣便能派上大用场,届时百姓又多了御寒衣物,为何封赏不得?”
  “陛下,千百年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以柔婉贤淑为上,如何能在朝堂上抛头露面。”
  赵钰看了眼,是个自己不大认识的礼部官员。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朕不及你们科举出身,倒是偶见《商书》上有小臣妥娩嘉之言,不知作何解释?”
  《商书》本就是较为偏门的东西,再加上商时的语言晦涩难懂,便不在科考之列。即便有涉猎广泛的,也不会注意其中的一小段话,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特意告诉旁人。
  大臣们稍微有些躁动,不少人明里暗里向那礼部主事投去视线。这句话本身并不难,即便是他们没有看过商书也能解释一二。
  但若真说出来,反而是打了他们自己的脸。
  那礼部主事悄悄侧脸看向一旁,见左侍郎面色平静,颇有些战战兢兢道:“这句是说商小臣妥顺利分娩。”
  “果真?”赵钰有些恍然大悟,“朕竟不知何时男人也能生孩子了,商时的男子这般不凡?”
  主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连忙行大礼道:“子妥乃是女子。”
  “小臣。若朕记得不错,商时小臣之位堪比首辅,可见商朝无人,竟让一女子站得这样高。谢卿家,你如何看?”
  朝中姓谢的不少,但赵钰才点出首辅二字,此言自然是对谢宁说的。
  满朝文武的眼神不自觉瞟着谢宁,谢宁神色一僵便出列道:“应当是子妥太过优秀之故。”
  “那谢卿家觉得,若有女子立功,是否能授官呢?”赵钰仿佛真的不清楚一样,问个不停。
  谢宁深吸一口气:“陛下三思,如今千百年过去,女子们也早没有当初子妥子眉那般的胸襟气魄。且大多不通诗书,如何能授官?朝廷早有定例,女子立功宜封赏其夫、子,亦或授予爵位。”
  赵钰重复问道:“若女子立功,是否能授官。”
  他才不理会谢宁的偷换概念,朝中不通诗书的官员也多了,也没见耽误做事。臣子只要识文断字,有一门特长,再有些关系便能在朝堂上立足了。
  谢桂昌眼见两人颇有些剑拔弩张之态,连忙插话道:“陛下,谢首辅言之有理啊。且不说朝廷早有定例,便是女子分娩便是一道鬼门关,而朝政大事如何耽搁得起。”
  “怎么,昔日朝中暴病的大臣也有不少,朝廷少了他们就不转了?”赵钰的声音有些低沉,神色已然有些不愉。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而是示意柳安同他们辩驳。
  朝中的潜规则,高品阶大臣议事时低品阶的臣子一般不会越级插嘴。柳安自然没资格同尚书们说话,而是尚书和首辅等见赵钰不开口后便闭口不言,只让下属代自己说话。
  朝中吵吵嚷嚷的一片,赵钰有些头疼的按了下额角。却不知听谁道:“贾女官的叔伯父亲不正在朝上,何不问问他们的意思?”
  瞬间,殿内安静下来。
  贾赦站得靠前,此时只觉得如芒在背。他早先也是京城的一号翩翩公子,只是因为被苏家带累便一蹶不振,这么些年过去早将先时的那点墨水忘得一干二净。
  贾政和贾琏也为贾赦捏了把汗,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子总要嫁人,且男子总更贵重些,臣私以为还是让贾女官回府待嫁的好。若陛下怜惜愿意赐婚,更是再好不过的。”
  听贾赦这样说,原本吵累了大臣们都亢奋起来。连贾女官的伯父都这样说,便是陛下也不好强留人家女孩儿为官。
  他们是绝不愿退步的。朝上就这么些位置,现在能进来一个女官,以后岂不是让他们自家儿孙难以入朝。
  赵钰见跳得最高的那位老翰林,忽然道:“来人,此人咆哮宣政殿,给朕拖出去当众杖打二十。另,先时有御史参奏梅翰林狎妓,着龙威卫彻查。”
  朝臣虽说预想到赵钰会发难责骂,却没想到他竟这般狠。太上皇当政这么多年,真罚的其实也就只有苏家,对文臣却都还好。
  也因此把他们捧得有些飘,竟忘了如今换了位亲近武臣的皇帝。但他们确信法不责众的道理,群臣向皇帝施压的往事也不是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