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后, 长青捂着肚子, 不住哎呦:“秦小姐,您帮属下一个忙称不成?将军受伤了, 正等着属下的药,但属下肚子疼,想去如厕,麻烦您了哈。”
说完,不由分说将药放在秦舒宁身侧, 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秦舒宁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长青的小算盘,秦舒宁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可眼下众人都在忙,秦舒宁一时找不到别人, 只能亲自去送了。
同时秦舒宁也有些好奇。
她与徐展旌成亲后徐展旌四处征战,但她却从没听到过他受伤的消息。这次怎么就受伤了?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府衙里的人都认识秦舒宁, 也知道秦舒宁和徐展旌的关系, 是以秦舒宁去找徐展旌时, 直接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徐展旌门口。
秦舒敲了敲房门。
“进。”徐展旌沉沉的声音传来。
秦舒宁推门进去, 徐展旌正赤着上身,坐在桌边,用药酒清洗伤口,秦舒宁下意识顿住了。
徐展旌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秦舒宁。
他立刻侧身站起来,将狰狞的伤口避开秦舒宁,惊讶问:“舒宁,你怎么来了?”
徐展旌坐着的时候,最显眼的,是他胳膊上虬劲的肌肉。
他站起来时,最显眼的,则变成他线条硬朗优美的腹肌。
秦舒宁不自在偏了偏头:“长青让我来给你送药。”
说完,迅速将一个药瓶放在桌上。
徐展旌瞬间就明白了长青的小心思。
见秦舒宁转身要走,他故意道:“舒宁,你来都来了,不如帮我上个药?伤口在后背上,我够不到。”
话是这么说,但徐展旌其实没报什么希望。
但却不想,秦舒宁竟然真的停下了。
徐展旌:“……”
秦舒宁折返回来时,轮到徐展旌犹豫了,他不确定问:“你当真要给我上药?”
从前他们做夫妻时,每次徐展旌在外受伤时,都不敢让秦舒宁知道。
他怕她担心,也怕她一个姑娘家,看见那些伤口会害怕。
秦舒宁没答话。
她直接拿了帕子,抬手拍了一下徐展旌没受伤的左肩,轻斥道:“转过去。”
徐展旌乖乖转过身,将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秦舒宁眼前。
屋子里有一面铜镜。
通过那面铜镜,他看见秦舒宁看见那伤口时,表情顿了顿,旋即他听见她问:“什么时候受伤的?”
徐展旌:“跟倭寇交手的时候。”
伤口在右肩。
所以当时,徐展旌射杀倭寇将领那一箭时,是带着伤射出去的?
徐展旌盯着铜镜。
他看见秦舒宁听见他这话,眉心轻蹙了一下,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拿起帕子,替他清理着伤口。
不同于他自己清理伤口时的简单粗暴,秦舒宁动作很轻柔,她表情一丝不苟,认真处理着伤口,眸光清凌凌的,并没有畏惧害怕。
徐展旌突然就觉得,自己当年受伤瞒着秦舒宁,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这几日给伤员包扎伤口,秦舒宁已经十分熟练了。
帮徐展旌上过药之后,秦舒宁将上衣递给徐展旌,正要开口说话时,外面又响起士兵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小兵过来,急匆匆进来:“徐将军,太守大人让属下过来告诉您,您要找的那个人快要不行了,让将军您现在赶紧过去一趟。”
张副将?!
徐展旌竟然找到张副将了?!
秦舒宁转头去看徐展旌。
在发现何家有问题之后,徐展旌就私下找到了潮州太守,让他帮忙找张副将。
徐展旌迅速系好衣带,冲秦舒宁道:“走。”
秦舒宁稀里糊涂跟了过去。
他们过去时,大夫正从里面出来,冲徐展旌拱了拱手,道:“将军,那人撑不了多久了,您若要问话,便抓紧些问。”
徐展旌轻轻颔首,转身往里走了一步,又回头看向秦舒宁。
秦舒宁道:“我不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徐展旌进去了。
秦舒宁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零星的星子,挂在黛青色的天幕上。
今日忙了一天,秦舒宁身心俱疲,她趴在桌上闭眸假寐,风里隐隐飘来桂花的香气。
连日来的疲倦悉数全涌了上来。
秦舒宁意识渐沉时,身后响起徐展旌的声音:“回去睡吧。”
秦舒宁立刻坐直身子,扭头看过去。
徐展旌神色平平,面上瞧不出端倪。
秦舒宁起身:“问到了么?”
徐展旌轻轻嗯了声,看向天边的浮云,沙哑道:“因主将一直是我们父子三人轮流做,他心生怨憎,故而想趁战乱杀了我,自己取而代之。”
这位张副将曾是徐老将军的副将。
他骁勇善战,当年在徐老将军麾下时,便是有名的勇将。后来徐家大公子从军,徐展旌从军,他亦是副将。
若说他是因为频繁被压制,故而心生怨憎,才会想杀了徐展旌泄愤,亦是有可能,但——
秦舒宁顿了顿,问:“那徐老将军和少将军他们……”
“他说,我父兄之死,与他无关。”
秦舒宁不说话了。
徐老将军和徐少将军之死,都已经过去许久了,当年无人存疑,现在再查,也无济于事了。
只是徐展旌应该很难过吧。
秦舒宁看向徐展旌。
她记得,徐展旌是将这位张副将当半个长辈的,可对方却想要他的命。
徐展旌扯了扯唇角:“没什么好难过的。”
当初在战场上,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趁其不备捅了他一刀时,那一瞬间确实是难过震惊的。
但现在,那些难过早就没了。
徐展旌:“走吧,回去吧。”
秦舒宁便没再说话了,两人一路往回走,秦舒宁住在徐展旌的隔壁。
待秦舒宁回去时,金禾银穗也回来了。
“这段时间累坏了,回去好好歇息。”徐展旌眼神温和望着秦舒宁,秦舒宁已经跨进了院门,但鬼使神差的,却又回头了。
徐展旌还站在外面没走。
秦舒宁顿了顿,突然问:“那下毒呢?”
徐展旌原本在想事情,闻言怔了下,回神道:“左右不过是上京那些人做的,慢慢查总能查到的。”
之后,两人各回各院。
如今倭寇落荒而逃,连日来紧绷的那根弦也松懈下来,沐浴过后,秦舒宁躺在床上。
明明很困,但她就是睡不着。
莫名其妙的,秦舒宁又想到了徐展旌身上的伤。
他们夫妻一载多,她从没听过,徐展旌受伤的消息。而且两人即便在床上时,秦舒宁也是要求熄灯的,所以她并不知道,徐展旌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伤。
从前,她总觉得,徐展旌是战神。
可今日,在看到那些伤的时候,秦舒宁才明白,徐展旌不是神,他是人,他的赫赫战功,是拿命拿浑身伤换来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忠君爱国的人,竟然还有人想杀他。
秦舒宁在床上翻了个身,虽然她嫁进将军府后,徐老夫人并不限制她出门交友游玩,但上辈子她守了十三年寡,以至于除了大事之外,对其他人并不清楚。
越想越乱。
秦舒宁忍不住用手摁了摁鬓角,算了,不想了,再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日,等秦舒宁醒来时,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
她梳洗吃过早饭后又去了何家。
如今何思平死了,何老爷神志不清,何家基本算是垮了。
人走茶凉,潮州城的人已经开始四处走动了,但来何家吊唁何思平的人寥寥无几,且基本都是‘何思安’书院的同窗。
其中便有之前找过秦舒宁的张知文和李学义。
何家老管家,是看着何思安兄弟俩长大的。
如今何思平人不在了,他也不忍看着,旁人对着何思平的遗体,叫着何思安的名字,遂将事情始末说了。
张知文和李学义震惊不已。
同时,因为何思安早已死无全尸了,老管家便想着,趁着这次为何思平办丧事,便将何思安的丧事也一并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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