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败露,如今也熄了要掩盖的心思。
  她目光坚定的看着上首端坐的男人,一个她寄了满腔情思,却从来没有读懂的男人。
  她只是他身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而他却是注定要端坐明堂的,那她就绝不能让他沾染上沼泽里的污泥。
  点墨慢慢启唇,说了一个故事。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听过的故事,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翁是前朝一个官员的妻子乐氏,内容也非常简单,就是乐氏巧用计谋,劝谏丈夫不可沉迷于女色的故事。
  蔺远闻听她若有所指的故事,一时有些疑惑,没有出声。
  却听点墨继续道:“云萝小姐纵然赤诚,但她自然有自己的无双福运,您又何必要这样?奴婢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和蔺家啊!要是被天下人知道了……那您该如何自处?”
  “既然您不能忍心放手,那就由奴婢来帮您了断。只是可惜,奴婢蠢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蔺远大怒,这才意识到她的意思。
  他挥手扫落了桌面的摆设,向来不泄情绪的眼眸中盛满了怒气:“你怎么能?怎么敢?你凭什么身份来自以为是地为我好?言言她童稚纯真,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敢这么做!你简直该死!”
  他写诗作文的手如今变成了索命的铁钳,紧紧箍住点墨的脖颈,将她压制在了斗柜上,嘲讽一般的语气道:“只可惜,你自比为乐氏,却不知我根本就不是胡茗钦那样的蠢货。你既然敢动我的言言,我就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点墨口中的呼吸被一点点掐灭,脸色变得青白,眼睛不受控制的上翻,就连胸口也如风箱一般剧烈起伏,双手下意识地拍打着蔺远的手。
  眼见她就要殒命在此,忽然间,暴怒中的蔺远感受到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轻轻拽动。
  他往下看去,一双莹白纤细的手从柜子当中伸出。透过柜门打开的缝隙,他看见了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
  他的手正要松开之际,书房的门被打开。
  常林撞了进来:“爷,求您手下留情!点墨是糊涂,但她都是因为对爷的一片忠心。”他的头紧紧地贴着地面,一点也不敢抬头去看。
  蔺远狠狠闭了闭眼,松手甩开已经半死不活的点墨:“把她关起来,我自有处置。”
  等常林踉跄地扶着人下去,蔺远才蹲身打开了那个柜门。
  “傻姑娘,怎么又躲到这里来了?”蔺远冲她伸出手,却迟迟没得到她的回应。
  蔺云萝迟迟不曾把手像以往那样放进他的手中。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许久,她还是颤抖着把手落在了他的掌心:“爹爹,言言害怕!”
  “别怕,乖。”蔺远心中酸软,“永远别怕爹爹,爹爹是在保护我的言言啊……”
  “是点墨姐姐……让大黑咬我的吗?”蔺云萝慢慢问道。
  蔺远两手放在她的脖颈两侧,两边大指点在她的下颌角:“是的,但别怕,爹爹会帮言言打跑她的。”
  “爹爹,你别罚点墨姐姐了好不好?点墨姐姐平时对我很好的。”蔺云萝哀求道,“要是因为大黑咬到了爹爹,那言言会好好教大黑,也会好好照顾爹爹的好不好?”
  蔺远没忍心告诉她大黑已经被当场仗毙了,而点墨也不光是想要引大黑咬她,而是要咬死她。
  只是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他只要确定她好好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他拉过她的手,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可如果爹爹和你的点墨姐姐都被咬了,那你要照顾谁?”
  蔺云萝偏了偏头,毫不犹豫地选了蔺远。
  紧接着他又分别和老夫人,红乔凌云,以及陈嬷嬷柳嬷嬷都来了一番一较高下,最终以大获全胜收场。
  “乖言言,你就是爹爹珍贵的宝贝!”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吐出了这句隐晦的爱语。
  蔺云萝显然也听得开心,用脑袋一下一下的蹭他的胸膛。
  蔺远被她蹭得心神激荡,终是忍不住。顶住两边的大指一顶,蔺云萝抬起了头,他的吻随之而来,降落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贴了片刻,他再不满足,遂开始施力在上面碾磨,片刻后又改作轻咬啃噬她的下唇,伸出舌从唇的这边轻扫道那边,扫完又是一阵轻缓的吮吸。
  最终他在得偿所愿中渐渐迷失了心神。
  正待深入,却先一步被蔺云萝轻舔他的唇瓣的动作惊醒。他猛一睁眼,随即心头大骇,惊得后退了两步。
  “言言,爹爹刚才是……”
  蔺云萝没等他说完就从柜中蹦出,伏到了他面前,出其不意地又吻住了他。
  “爹爹,这是你和言言玩的游戏吗?就像你之前和点墨姐姐玩的那样?你可以只和言言玩吗?言言喜欢和爹爹玩这个!”
  “和点墨?玩什么游戏?”
  “就是夫妻的游戏,冯姐姐教过我的!”她脆生生地答道。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天来仁清居偷窥的不止是蔺云萝,还有冯玉瑶。
  蔺远纵然心肠再硬,现在也软得不行了。
  他摸着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道:“你个鬼灵精,懂得还真不少呢!不过……这个游戏不是爹爹和你一起玩的,以后会有……能陪你一起玩的人的。但那个人永远不是爹爹。”
  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刚才在柜中发现她的时候,就应该让常林叫人来把她带走,这样就不会有后来对着她意乱情迷的这一吻。
  那么说出“会有别人陪她一起玩”的时候,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想要杀了那个将来会拥有她的人?
  这一天,蔺云萝没有听蔺远的说教,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了。在门口看见守着的常林,还道了句:“你不许打点墨哦,爹爹都答应我了!”
  “是,小姐!”常林答道。
  等蔺云萝的背影绕过了游廊转角,常林才又进了屋内,叉手低眉回复道:“爷,点墨现在被关在柴房,小的来请您示下。”
  “常林,你跟了我几年了?”蔺远问道。
  常林一听,陡然跪倒在地:“小的跟在爷身边已经有十三年了!”
  “你对点墨……?”
  常林冷汗直流:“爷,小的对点墨只是怜惜同僚,只有一同伺候爷的交情,并无其他!”
  “这一次就算了。自己去找管家领罚,若再有下一次,你就离开我身边吧!”
  险险求得主子原谅,常林当即又道谢,直言道:“多谢主子宽恕,再不敢有下次了!”
  直说了好几遍,在蔺远挥手后才退了出去,自去找府里的管家领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