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跟魔法部的人打听过,”塞德里克接着说,“小巴蒂·克劳奇承认他对迷宫中的障碍物做了手脚,也察觉到有人破坏了他的打算,但他并不清楚是谁……几个月前我跟哈利偶然聊起,他说您的眼睛是在那段时间被烧坏的,我就想到——”
  “伊芙!”
  谈话再次被打断了,这次冲到他们跟前的是一直不见人影的小天狼星。
  “你还好吗?”他急切地问。
  “我挺好的。”伊薇特说。
  “那就好。”小天狼星松了口气,拨了一下她垂落的鬓发,又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神情中不无担忧和警惕,“弗雷德告诉我,他看到斯内普在纠缠你。”
  “他已经走了。”
  “那就好。”小天狼星又说了一次,接着低头迅速吻了一下妻子的发顶,又像来时一样匆匆走了,这期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塞德里克。
  伊薇特含笑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直没有移开视线。等他转过拐角消失不见了,塞德里克这才轻咳了一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伊薇特回过神来,表情有点惊讶,似乎是因为看到他还坐在这儿而颇感意外——她原以为他问到了想知道的事,就会走了呢。
  但看这年轻人的样子,他像是还有些话没说完。
  塞德里克沉默了一会儿,思忖着,半晌才下定决心,抬头看向伊薇特的眼睛。
  “我接下来说的话,夫人,你也许会认为我疯了。”他轻声说,“但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如果你听过之后觉得无所谓,那么就当从来没见过我就行了。我也不会再来纠缠你,让你烦心。”
  伊薇特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说下去。
  塞德里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从几年前就一直会做一个同样的噩梦。”他叙述道,“梦到三强争霸赛最后一场比赛的迷宫里,最后是我和哈利同时碰到了火焰杯,被传送到了小汉格顿的墓地。”
  “你错过了赢得比赛的机会,难免会心存遗憾。”伊薇特心不在焉地说,食指轻轻敲打着瓷杯的边沿——她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甚至宁愿他直接去找魔法体育司。
  “不是,夫人。”塞德里克坦然道,“在那个噩梦里,我被小矮星彼得杀死了——阿瓦达索命,就像那样,干脆利落。”
  伊薇特敲打着瓷杯边沿的手指停住了。
  她慢慢将视线转向年轻的赫奇帕奇,用那双极富压迫感的瞳色相异的眼睛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在这儿坐着的时间不算短了,但她好像直到此时,才真真正正地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她终于明白了这场谈话的真正用意。
  “我没活下来。”塞德里克说,“我本该死在十七岁。”
  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也没人会知道。
  但赫奇帕奇明知自己或许从此会被这份本不为人知的恩情所束缚,还是选择对她如实相告,将自己置于任人索求回报的位置,只是因为这个高尚而正直的灵魂认定,这位夫人有权知道她曾无意中挽救过一条性命。
  年轻人坦然而勇敢地等待着救命恩人的反应。这样紧张重要的时刻,伊薇特居然仿佛在走神——
  隔着许多宾客、桌椅和花树,她看到小天狼星正朝她招手,并远远比了个手势,指指场地外,意思是他已没什么事了,现在就可以走。
  伊薇特含笑朝他挥了挥手,随即转头看向塞德里克,打算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如果你想为此感谢我——不用。”她直白地说,“我不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也并非出于我的本意。”
  “我猜到你也许会这么说……”塞德里克低声说,“但事实是,夫人,无论你是否认同,你的确救了我的命。我希望你至少能知道这件事——知道我的存在。”
  “我已经知道了。”伊薇特说,又客客气气地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塞德里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了。”
  听到他这么说的伊薇特,终于露出如蒙大赦般的放松表情。
  她轻快地站了起来,随手拂平长袍的褶皱,对年轻的赫奇帕奇最后点了一下头,用平淡的口吻祝他晚安,就毫不留恋地从桌边离开了。
  她疾步朝小天狼星走去。
  穿过觥筹交错的宾客,穿过璀璨夺目的灯火,穿过绿意盎然的柔软草坪。
  她看到自己那位总是腼腆寡言的小助理正对身边的人露出略显羞涩的可爱笑容,也看到更多素不相识的年轻的男女巫师在舞池中相拥着慢慢起舞。她看到疲倦微笑的狼人从魔药教授的手里接过自己年幼的女儿,也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的美丽新娘同哥哥们站在一起开怀大笑。
  然后她看到小天狼星,远远就朝她展开双臂。
  伊薇特唇边蕴起一缕笑意。她加快脚步走到丈夫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走向婚宴场地外的原野。
  举办仪式的位置是金妮挑选的,在悬崖边一处视野极好的海岸。这里离伊薇特和小天狼星的家不远,步行只要十五分钟。
  金橙色的夕阳已沉入海平面以下,只留下即将被夜色吞没的最后一抹余晖。西方的天空仿佛一只即将闭合的巨眼,将世间残留的日光都收拢在其中。
  属于年轻人的狂欢或许要持续到后半夜,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就该早早上床睡觉才行。小天狼星一整天都在忙前忙后帮哈利招待宾客,伊薇特在热闹的环境中呆了一个下午,两个人这会儿早已疲惫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