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醒啊!快起床啦!”
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恰好对上派蒙闪闪亮的大眼睛,对方正一边看着她一边大声喊她起床。
“咦,荧你终于醒啦,快快快,我们快洗漱好去找莱欧斯利吧,说好了今天要亲自过去调查檐帽会的。”
看着派蒙高高兴兴地飞下床,打开洗漱间的门,荧有一瞬间恍如隔世,记忆再没有丝毫模糊,她终于回忆起了那片过于冗长的梦境的起源——一切的开始,都来自于那些和檐帽会相关的证据,来自于那道似真似幻的声音。
她不自觉握紧脖间的项链,隐隐的清凉从脖间肌肤蔓延至大脑,果然如莱欧斯利所说,这条项链能够帮助调理精神,正是在其的帮助下,她才彻底摆脱最初的迷障,回忆清楚了奇异梦境的始末。
回想起那道声音流露出的对莱欧斯利统治的质疑,荧隐隐有种预感,这个檐帽会,或者说和檐帽会相关的那道声音的主人,一定是正在策划一个针对莱欧斯利、范围波及整座梅洛彼得堡的大阴谋。
还有那个梦,荧微微蹙眉,必须要询问莱欧斯利当年出狱的细节了,那道声音所说的“失衡”,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正在仔细思索时,派蒙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荧,你怎么了?叫你半天都不理,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还是说又做噩梦了?不应该啊,派蒙看你昨天睡得可香啦……”
荧被惊得一下松开手中项链,“该不该告诉派蒙自己做的梦呢?”想起梦里自己跟中了邪一样成天和莱欧斯利厮混,还有那些过于露骨的情事,荧感到脸上一阵发热,心中天人交战片刻,终于还是决定隐瞒下去。
“反正只是一场梦,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吧。”她这样心怀侥幸地想到。
下定决心后,荧恢复了镇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番,她和再度变得兴高采烈的派蒙洗漱后出发,一同踏进莱欧斯利的办公室。
“早啊,莱欧斯利,我们过来啦。”
“早啊,派蒙,还有荧,昨晚睡得好吗?”莱欧斯利朗声笑着,同时招呼她们坐下:
“食堂送过来的早餐,一起吃吧,吃完我们就出发。”
“好唉,哇,这些食物都好好吃的样子。”
荧有些拘谨地坐下,可能是梦境的影响,她现在一见到莱欧斯利就感觉怪怪的。本来,她是刻意让派蒙坐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结果派蒙看到好吃的就直接飞过去拿,于是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排坐着。
“荧,”莱欧斯利舒缓醇厚的声音突然贴着荧耳边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她捂住耳朵,往后一靠,拉开和对方的距离。这反应太过夸张,莱欧斯利一下有些懵:
“怎么了?”
“说话就说话,你靠那么近干什么!”荧脸上显出薄红,有些生气地说。
“啊?”莱欧斯利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他心中暗嘶一声,感觉荧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想想自己似乎确实靠得有些近,可能让对方感到不适了,于是又绅士地往后退了退:
“好吧,是我不对,我是想问问,项链有效果吗?昨晚还有做噩梦吗?刚才进门的时候问你,你好像忘记回答我了。”
迎着莱欧斯利略带审视的目光,荧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她顿了顿,然后才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尽量自然地说:
“项链挺好用的,我昨晚睡得很香,不信你问派蒙。”
莱欧斯利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荧有些绷不住地颤抖,他才收回视线,轻轻地微笑:“这有什么好信不过的,我就是想询问一下项链的使用感受,方便反馈给科学院他们。还有,如果休息得不太好的话,可以喝一杯我这儿泡的茶提神,反正我办公室里茶叶多得很。”
“什么什么,有什么好吃的,派蒙也要!”派蒙这时候突然飞回到两人之间,一手面包一手糖,口齿不清地说道。
“我们刚刚说到茶了,派蒙也想来一杯吗?”
“嗯——”派蒙皱起鼻子:“茶不好喝,派蒙不喜欢。”
“是吗?茶可以提神醒脑,休息得不好的话可以试试喔。”
“那不需要,派蒙昨天睡得可好了。”
“这样啊,看来梅洛彼得堡准备的房间不错,派蒙和荧都没有认床,好好休息了一晚呢。”
“没错没错,”派蒙毫无心机地点头:“荧还赖床了呢,要不是我及时叫醒她,她都要迟到啦。”
荧听着派蒙被莱欧斯利套话后一股脑儿倒个干净,不禁用手按住额头:
“派蒙别说了,专心吃饭吧,食物都把嘴塞得满满的,说话不费力吗?”就派蒙这警惕心,总感觉她哪天被人卖了都会帮别人数钱,幸亏昨晚自己至少看起来睡得很香,荧有些无奈地想到。
“哼哼,这可是派蒙的独家绝技,边说话边吃东西!厉害吧。”派蒙两手拿着吃的,骄傲地挺起胸膛。
“哈哈,确实很厉害!这的确是冒险家应该必备的技能呢。”莱欧斯利确认了答案,心情微好,于是认真地夸赞起派蒙。
听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离谱幼稚的对话,荧嘴角一抽,终于想起要换个话题:
“说起来,莱欧斯利,关于你当年成为典狱长的经过,你能告诉我一些细节吗?”
“嗯?是有什么需要吗?”突然听到这个问题,莱欧斯利微微一愣。
“只是有点儿好奇,不能说吗?”
“当然不是,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莱欧斯利的配合下,随着他耐心细致地讲述,荧迅速了解到之前缺失的、关于莱欧斯利如何变为典狱长的具体细节。
原来,现实的脉络与梦境基本一致,同样是在出狱的前一天,拥有整座梅洛彼得堡最多特许券的莱欧斯利账户惨遭时任管理者清空;同样是在清空后的短短时间里,莱欧斯利以公平、秩序和正义的名义,向那位管理者提出决斗。
但与梦境截然不同的是,现实中的那位管理者面对莱欧斯利的挑战,最终选择了临阵脱逃,从而在莱欧斯利手上逃得一命,而在梦境中,他却选择登上擂台,并最终丧命于莱欧斯利之手。
深入思考梦境中管理者做出这一改变的缘由,荧不禁感到后背升起一阵寒意,似乎,大概,是因为她所扮演的“深渊公主”的身份?
难道,这就是那道声音一直向她暗示的“失衡”?
正思考着,莱欧斯利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荧的思绪:
“大概就这些吧,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但有疑问的话就都问出来吧,不必客气。”
听到这句话,荧微微踌躇片刻,从梦醒后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不安感终于难以控制,她情不自禁问道:
“莱欧斯利,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和你关系十分亲近的人欺骗了你,你会如何对待她……或者他呢?”
莱欧斯利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变得严肃起来,他默默思索了几秒,然后开口:
“你说的这个人,和我具体是什么关系?”
“就是比较亲近的关系,你很信任对方的那种。”
“她为什么要欺骗我?”
荧犹豫片刻,然后才艰难地开口:“因为,她……哦不,是他,要做一些事情,需要对你有所隐瞒。”
“这个欺骗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会对你造成伤害,但并没有成功。”
莱欧斯利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一些,他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他是为了个人的私利,还是为了公平和正义而做出这种欺骗呢?”
荧不自觉攥紧衣袖:“他是……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那么,对这种人,”莱欧斯利的表情变得如寒霜般冷酷:“应该百倍千倍地报复回他所犯下的错误。”
荧的心一瞬间如千斤铁那样急速地沉坠下去,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问:
“如果……如果她不是自愿的呢?如果她是有难言之隐呢?”
但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派蒙已经飞到她身旁,快乐地叫起来:
“荧,我吃饱啦,你们是不是也吃饱了啊,那我们快出发吧。”
莱欧斯利似乎不愿在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听到派蒙无意地打岔,他迅速而优雅地擦干净嘴,微微一笑:
“我确实吃得差不多了,如果荧也准备好了的话……”
迎着两个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荧不得不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勉强笑着说:“我也吃饱了,那走吧。”
……
三人一行很快来到檐帽会的驻地,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因此会长杜吉耶并未现身迎接。
从之前那些资料里,荧和派蒙了解到,这个名为檐帽会的组织由一位名为杜吉耶的人创立,创立的目的是为了让刚来到监狱的人们能够互相帮助,更好更快地适应监狱的环境。
依照资料上的描述,檐帽会的成员们应该大多是干劲儿十足、活泼积极的,可他们三人到达的时候,却看到他们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漠不关心。
“怎么会这样啊?”经过一番调查询问,发现这些人都和木头桩子一样不说话,派蒙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实际上,我正要告诉你们。”莱欧斯利这时开了口:“派蒙,你还记得之前从走私货物中搜查到的、会让你觉得难受的那块黑色石头吗?在失踪案案发的那天,一位名为阿维斯的檐帽会成员来到我的办公室,交给我这枚发卡。”
这样说着,他把那枚发卡拿出来。
派蒙疑惑地看着发卡,说:“怎么了?这和那块黑色石头有什么关系?”
莱欧斯利没有说话,而是拆开发卡,拿出发卡中藏着的一枚细长的空心锥,然后用其将黑色宝石刺开,随后宝石中流出黑色的液体,而空心锥也将部分黑色液体吸收。
“咦,这是怎么回事!这么神奇!”派蒙瞪大了眼。
原本有些神思不属的荧看到这一幕,不禁回神皱眉:
“这枚空心锥可以提取黑色石头里的液体,然后,它会被注入哪里,难道是……”
她抬头和莱欧斯利对视,看到对方微笑:“看来我们心有灵犀,不错,我也认为,这枚空心锥会将液体直接注入人的大脑,用其激发的强烈绝望情绪,达到幕后黑手控制人的目的。”
“所以,”荧露出思索的表情:“这就是为什么檐帽会成员们的资料记载和现实表现完全不同。”
“嗯……”莱欧斯利还没有说完,派蒙连忙打断了他:
“等等等等,你们慢一点,派蒙要好好捋一捋。所以这枚空心锥,就是那个檐帽会会长杜吉耶用来控制他公会成员的工具?加上那个让人难受的黑色石头一起?而且这枚空心锥,是他的公会成员阿维斯偷偷交给你的。这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荧皱眉:“失踪的那个名叫费索勒的男人,和阿维斯是恋人关系吧。”
“没错,非常正确。”莱欧斯利点头。
“哦哦,所以这就是阿维斯为什么突然下定决心举报杜吉耶的原因,是因为男朋友在杜吉耶的压迫下失踪了啊。”派蒙一边飞着,一边单手托住下巴,开始专注地思考:
“既然这样的话,莱欧斯利你已经调查出幕后真凶的嫌疑人是谁了,为什么不派人直接抓捕杜吉耶呢,反而还叫我们过来?”
“这也是我要跟你们提的另一点,”莱欧斯利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我总觉得,杜吉耶背后可能存在另一股力量,而且,那些黑色石头既然能够走私进梅洛彼得堡,说不定已经有不少官方人员也在杜吉耶的控制之下,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原来如此!”派蒙挺了挺胸膛:“原来就是找我们打架啊!这个简单,荧……咳咳,当然还有我,我们俩可厉害了,绝对能够帮助你顺利解决这件事,放心吧!”
看着派蒙骄傲的小表情,莱欧斯利笑了笑,然后将视线移动到荧脸上,发现对方正似乎在想些什么,他于是出声问道:
“怎么了,荧,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嗯,”荧回过神,听到莱欧斯利刚才那番话,她立刻就意识到,她所接触的那道亦真亦幻的声音,极有可能就是莱欧斯利话中提到的杜吉耶背后的神秘力量。
“算了,既然都要一起去抓捕真凶了,应该说不说都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荧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在想杜吉耶背后的神秘力量到底可能是什么。”
“其实我有些猜测,也做了些准备,再加上你们两位鼎鼎大名的旅行者帮忙,大概率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莱欧斯利这样回答道。
确定了目的,三人继续出发,经过一番机关陷阱线索找寻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檐帽会根据地,发现了檐帽会控制人的真相——果然和他们所猜测的相差无几,受害者们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屈服于杜吉耶的控制,也失去了逃跑的勇气。
在那些被囚禁的受害者里,他们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阿维斯。黄发的青年女性满脸痛苦地看着他们,断断续续地说:
“杜吉耶……杜吉耶通过监控……知道你们要来这里,已经……已经往根据地更深处……跑了。那是……禁地,我们都……不能进入……你们小心……”
派蒙焦急地握住她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你看上去好痛,快别说话了啊。”
“我已经联系护士长她们了,很快会有人过来的。”看着她不肯闭上的眼睛,莱欧斯利补充说:“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杜吉耶,让他遭受应有的审判。”
阿维斯闻言脸上流下两道泪痕,喃喃道:“好……你们……抓他……为费索勒……报仇……”
收到莱欧斯利的调令,很快有人过来照顾这些遭受黑色石头里「创痛之水」折磨的受害者,而他们三人则继续朝根据地深处进入,在破除又一系列机关陷阱后,踏入一处奇怪而古老的秘境。
甫一进入秘境,荧便感到头晕目眩,伴随着派蒙和莱欧斯利越来越模糊的喊叫声,她无法控制地缓缓闭上眼睛,彻底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荧眼帘的是挂着黄铜灯具的天花板,她立刻要坐起身,却惊惧地发现——
她正以浑身赤裸、四肢都被布条捆绑住的姿势,牢牢固定在一张大床上。
她下意识挣扎起来,随着“嘎吱嘎吱”的床晃动声响起,荧敏锐地听到房间门前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随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越走越近,荧侧头去看,背光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她听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