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宁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我们先去?军营跟阿爹见面,随后我再回城。”
  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军营而去?,远远地就看到姜从身穿轻甲,站在军营门口眺望。
  北狄士兵与镇北军交战过两次,结果均是?平手。
  边境线两旁是?绵延的?深山,名叫云雾山。盖因每到冬日,山顶上都缭绕着散不去?的?雾气。
  北狄原本已经挺进云雾山,这两次交手之后,他们又退出了云雾山。现在,北狄和镇北军,一个在山这头,一个在山那头。
  昨日,姜从自战场上下来,疲累不堪。昨日之前,他们与北狄在山中激战了一天一夜,擒住了北狄的?大将军隗武,现下正?在军中绑着。
  看到姜善宁,姜从往她身后看了眼,问道:“你阿娘呢?”
  “阿爹!”姜善宁勒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来,道:“阿娘在永京,特意叫我捎了封信给阿爹。”
  姜从接过信封,并没有立刻拆开看,而是?小心地收在怀中,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口中道:“也?好。战场凶险,夫人留在永京我也?放心。”
  姜善宁下马,走上前打量阿爹,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担忧问道:“阿爹,可是?军中太忙?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我跟阿娘都特别?担心您。”
  姜从咳嗽两声?,正?要说话时,身后跑过来一个青年,高声?道:“宁宁,你也?来了!”
  姜云铮四?处找不到姜从,听说新?帝亲自前来,便来军营门口瞧瞧,没想到还看到了小妹。
  “阿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站在风口了。”姜云铮匆匆跟姜善宁打了声?招呼,转头看向姜从,“要不是?顾郎中找到我这里来,我都不知道您今日还没有上药。”
  说着,他就要扶住姜从的?手臂,姜善宁心中大惊,忙问道:“阿爹,你哪里受伤了?”
  被儿女围着,姜从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拨开他俩,向不远处的?萧逐拱手:“末将参见陛下。”
  萧逐颔首,眉眼间?具是?沉稳:“侯爷。”
  陡然听到“陛下”这个称呼,姜善宁兄妹两都没有反应过来。
  姜善宁眼眸微动,萧逐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朕,阿爹称呼的?这一声?“陛下”,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萧逐已经是?万人之上的?陛下。
  姜云铮则是?瞪大眼睛,调侃道:“以前总叫你殿下,这一下换了称呼,我还真不适应。”
  话音落下,姜从就瞪了他一眼。
  寒暄过后,姜从原本想亲自安顿叶家?大军,姜云铮拦着不让,由他去?安顿这些将士。
  姜善宁亲自将阿爹送回营帐,才得知先前阿爹不管不顾奔赴来到边境,受了重?伤,昏迷了好久,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给永京来信的?缘故。
  等到顾郎中给姜从上完药,姜善宁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本想留在军中照顾阿爹,但天色渐晚,姜从催着让她赶紧回城,毕竟她一个女子,住在军中不方便。
  萧逐一直默默站在一旁,闻言,上前道:“阿宁,我送你回去?。”
  他又看向姜从:“侯爷,我送完阿宁便回来,明日一早与您商讨战事。”
  姜从半倚在榻边,挥了挥手。
  军营中点起了烛火,远远看去?像一条游走的?长龙。姜善宁和萧逐牵着马儿,并肩走着说话,快走到门口时,她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立在那里。
  走近后,姜善宁看到身穿劲装的?青年缓缓转过身。
  征战沙场的?年岁已久,青年浑身染着一股肃杀之气,轮廓也?硬朗了许多,但姜善宁并不害怕。
  她笑道:“高大哥,许久不见。”
  高淮温柔的?看着她,“宁宁,这段时日在永京可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姜善宁在心中盘算,她只离开了一年,却仿佛离开了好久,跟高淮再见面时,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高大哥,我在永京一切都好,殿下他,”姜善宁顿了下,转头对萧逐笑,“现在应该叫陛下了,有他一直保护我,我很好。”
  高淮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心头许久没有冒出的?酸涩丝丝缕缕包裹住他的?心脏,他有些难受。
  在姜善宁和高淮见面后,萧逐便没有吭声?,默默站在姜善宁身旁。
  此刻听到姜善宁提及自己,唇畔含着笑。但他听到阿宁从善如流地喊他陛下时,唇角的?笑意一僵。
  “倒是?高大哥,今岁都没有过个好年,一连几个月都住在军营里。我阿爹都受了那么重?的?伤,高大哥你还好吗?”
  “我一切尚好。”高淮平静道:“你们没在,我住在哪里都一样。”
  他是?镇北侯的?义子,侯府一家?都不在鄞城,他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侯府,孤单至极。
  姜善宁也?想到了这一茬,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高淮苦笑:“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城吧。”
  他在这里等着,只是?想看一眼姜善宁,看到她平安,他就放心了。
  高淮盯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心头百感交集。
  彻底看不到后,他在心底叹了声?,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从军中离开后,两人翻身上马,一面走着一面说话,虽然萧逐每句话都有回应,但姜善宁总觉得他怪怪的?。
  “阿甘?”姜善宁扯他的?袖袍,探头去?瞧他,“你怎么啦?”
  萧逐哼了声?,“刚才不是?还唤我陛下吗?”
  姜善宁无奈:“刚才高大哥在呀,人前我不得守规矩,哪里还能像私底下一样叫你阿甘。”
  “阿宁,我一向不在意这些礼数,你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萧逐垂在腿侧的?五指收紧,一本正?经道,“虽然我觉得‘陛下’太过于?疏离,但若是?你喜欢,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姜善宁唇角抿着笑意,她觉得新?奇,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萧逐,揶揄道:“阿甘,你吃醋啦?”
  萧逐低低“嗯”了一声?,她不由笑起来,萧逐掀起眼帘,拉着缰绳靠近她,手臂一伸,抱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轻松搁在自己身前。
  只一瞬,姜善宁就从自己马背上坐在了萧逐身前,后背覆上来一具灼热的?身躯,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姜善宁感觉到脖子旁挨着一双薄唇,她稍稍侧头,嘴唇就被堵住。
  萧逐五指扶在她后脑,低头吻下去?,贴着她的?唇瓣细细摩挲。
  山路间?静寂,唯有月光无声?倾泻。
  姜善宁卸力,靠在萧逐的?肩头,仰头看着夜空中圆圆的?月亮。
  “阿甘,我许久没有见到高大哥了,多问候了几句。”她抬手摸了摸萧逐的?耳垂,“你放心,从始至终,我对他都只有兄长之谊。”
  萧逐一手牵着姜善宁的?马儿,一手从她腰间?穿过,握住缰绳,时不时低头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鄞城城门下,萧逐恋恋不舍,克制地吻她的?额头。
  “阿宁,这几日就待在城中,等我和侯爷解决了边关战事,我就来找你。”
  第96章 亲征
  姜善宁回到鄞城后, 没有去镇北侯府,而是去了顾府。
  戌时刚过,姜善宁叩响顾府的大门, 小厮打开门, 满脸欣喜:“姜二姑娘!您怎么回来了!我家姑娘见到您一定很高兴, 我这就去通报!”
  小厮说完,转身就朝府里跑去,应当是给顾灵萱报信去了。
  姜善宁才走到中庭,面前不远处就响起一串脚步声,顾灵萱遥遥地喊了一声“宁宁”,提着灯笼快步跑来。
  姜善宁脸上溢出了笑,脚步不停, 在走近她时张开手臂,和她抱了个满怀。
  “宁宁, 你?可?算回来了!”顾灵萱紧紧抱着她,嗓音都染上了哭腔,“我们?整整一年未见了……”
  姜善宁眼眶湿热起来, 她和顾灵萱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她也想得紧。
  抱了许久, 顾灵萱把灯笼塞到姜善宁的手里,自己搂着她的手臂,脑袋也靠在她的肩头上,“宁宁,这几日你?就不要回去了, 留在顾府陪我吧。”
  姜善宁也正有此意,答应道:“好。”
  两个姑娘慢悠悠地走回房间, 洗漱一番后,躺在床榻上说话。
  姜善宁把自己跟萧逐之间的事情通通告诉了顾灵萱。
  顾灵萱瞪大眼睛,激动地说道:“我就说你?跟七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下他登基为?帝,不就能?配得上宁宁啦。”
  说罢,她又有些小窃喜:“这下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看?姜云铮还怎么嘴硬。”
  姜善宁想了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那年上元灯会时,顾灵萱和姜云铮分别押注她会和谁在一起。
  姜善宁捏她的脸颊,“你?跟我大哥还惦记着这事呢。”
  说起姜云铮,顾灵萱的脸颊有些发热,她笑嘻嘻的说道:“就是随口一说,嘿嘿,宁宁我可?一直是向着你?的。”
  “你?的脸怎么这么热?”姜善宁撑起身子,手背触碰她的脸,有些担忧,“是在外面受寒了吗?”
  顾灵萱按下她的手,眨眨眼:“我,我觉得有点?热,没受寒,好啦宁宁你?快躺下来,跟我讲讲你?在永京的事情。”
  姜善宁无奈,跟她讲起永京的其他事情,说到去扬州遇到刺客时,顾灵萱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听?到是萧逐抱着她滚下坡,又在就近的村子里凑合了几日。也是在这个村子中,他们?互通了心意。
  顾灵萱感慨:“宁宁,我觉得陛下真的是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看?到你?有了好归宿,我就放心了。”
  姜善宁勾起唇角,眼底都映着笑意。
  “陛下带来了叶家军,再加上咱们?鄞城的镇北军,一定能?够击退北狄!”顾灵萱捏紧拳头,在半空挥了挥,语气忽地柔和下来,“这样?,姜云铮就能?很快回来了。”
  此番行军并没有遮掩,朔州的百姓都知道,新帝不畏艰辛,御驾亲征,誓要将北狄打退。
  一时间,百姓和军中将士都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姜善宁一时没注意到为?什么顾灵萱只盼着姜云铮回来,心里担心着边关?的战事。
  *
  这厢萧逐快马回到军营,顾及到姜从身上有伤,便打算明日再与他商量战事。他脚尖调转,朝着姜云铮的营帐走去,准备问问他战场的情况。
  姜云铮还没有睡,营帐中摆着一张沙盘,他正与高淮在此推演。
  见到萧逐掀帘进来,姜云铮笑道:“陛下,这是将我妹妹送回去了?”
  萧逐点?了点?头,大步走到沙盘旁,垂眸看?着沙盘中起伏的地形,心下有了思量。
  高淮瞥了他一眼,恭敬地喊了一声“陛下”,转而继续与姜云铮商讨先?前的计划。
  “云铮,我还是我觉得你?方才的法?子不妥。”高淮说道。
  姜云铮不赞同,走到萧逐身边,拍他的肩膀,说道:“正好陛下来了,咱们?听?听?他的意见。”
  萧逐抬眼。
  “陛下,自从我和我爹来到边境已经三月有余,与北狄僵持不下,我爹刚来的时候因为?身体疲累直接与北狄人激战了几日,一时不防受了伤,到现在伤都没有好利索。”姜云铮手掌拍向沙盘边,桌脚一震,他的语气义愤填膺。
  “方才我与高大哥提议,我们?直接偷袭去北狄的军营,趁他们?不备,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喀左,还怕他们?不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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