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不知所以,小时候听姐姐提到过社会主义的姚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家亲姐。
姐姐这么说,是又和她小时候提到的社会主义有关吗?
姚芝还记得小时候和家里一起出去佛寺,姐姐看到贫苦百姓捐献香油,路边耕种的人瘦成皮包骨,贵人们在佛寺一掷千金,而后又在寺庙外春游,用丝绸帐幔圈地给家里女眷游玩,但是就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迟早要把你们这群人挂路灯!”
虽然直到现在姚芝也不知道挂路灯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姚芹这话并不是什么善意的话。
另一头,云守边躺在亲爹分配给自己的小房间里,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心腹亲卫和云守边一起被关在这里,听到云守边说:“现在这个时候,北疆应该已经收到我们的消息了吧。”
“算算日程,应该差不多了。”心腹亲卫回答道。
云守边幽幽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在世人眼里,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们家中情况会如何?”
心腹想了想,回答道:“自从小将军支持姚芹搞了那什么工厂之后,不少收益都用来做了抚恤,而且家里女眷都可以去工厂做工,老人也能在街上卖卖吃食或者在家里开个托儿院,日子想来是过得下去的。”
听到这话云守边笑了,心腹没有看到云守边带着的一点泪光,只听到云守边说:“是啊,多亏了他们,大家都能活下去。”
心腹只能劝说云守边:“少将军,事已至此,咱们也没什么办法,跟着老将军造反也挺好的,我也早就看不下去皇帝老儿了!造反成功了,咱们身份回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造反成功?”云守边喃喃。
“对啊!老皇帝又不得人心,现在到处都是义军,我看将军的势力也不小,到时候群雄割据,还能和北疆的兄弟们合并在一起!”心腹小心翼翼的问:“少将军您不会还在想着忠君爱国吧?老皇帝那样子,值得我们忠君爱国吗?”
“他不值得,但是我们应该忠君爱国,君臣父子不能乱。”云守边说道。
心腹已经幻想起未来的生活了:“哎呀,只要我们别杀老皇帝不久好了,等起义军把皇室杀干净,我们就是为君报仇!说不定我也能混个开国功臣呢!要是有那个时候,少将军您说我能不能封个侯啊?”
云守边喃喃:“我只怕,到时候开国功臣,已经不能世袭了。”
“少将军你说什么?”心腹没有听清,问道。
“没说什么!”云守边重新看向窗外的天空:“反正我也做不了决定了,以后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躺平,摆烂!”
心腹不由挠头:“少将军你不喜欢姚小将,对他的口头禅倒是记得清楚。”
云守边一个白眼:“我没有不喜欢她!”
“怎么可能!”心腹连忙说道:“她要搞的事情,您一直在反对,您可别说您是真的为了孙家吧?总不能因为少夫人家人保守,咱也反对啊!”
“你知道什么!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它开始!都是我爹和姜国公那两个老糊涂,还有云破军那傻小子!”说完云守边又说道:“我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也是个傻的,什么都不懂!”
心腹:……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攻击起我来了?
被怼了了的心腹不敢说话,看着云守边又开始欣赏月亮。
云居安此时也在发愁:“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养成这幅老保守的样子了?”
云居安发愁到忍不住扯下了自己好不容易重新养起来的胡子:“不应该啊,我从小也没教他怎么忠君爱国,总不至于取个老婆影响就这么大吧?”
第165章
云居安此时有的就是家长们最容易有的错觉:都是我家孩子的对象/朋友带坏了孩子!
对此,对象和朋友表示自己真的很冤。
如果孙氏能说话,一定会告诉云居安,你看看你儿子多大的岁数了,是我能带坏的吗?
要说带坏孙子,孙氏还认了,但是带坏儿子?这个锅孙氏可不背!
云守边意识形态的形成,有天生,也有后天影响的因素,要说妻子对其没有影响,那肯定是假的,但是要说是孙氏带坏了他,也不至于。
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云居安再次来到了云守边旁边,没办法,自己的儿子,总不能不教而诛吧?
有着这样的想法,云居安只能再次和儿子互相折磨。
这次不一样的是,云居安将云守边身边的人都赶了出去,说要和云守边两个人好好谈一谈。
云守边的心腹给了云守边一个眼神:少将军您可控制着点,别把老将军惹火了,没人帮你拉着他啊!这还是在屋子里,你想玩小杖受大杖走都玩不了!
说实话,云守边没看懂自己心腹的眼神。
云居安坐到了云守边旁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问云守边:“儿子啊,你也不傻啊,你就说,咱们皇帝有什么值得尊重的地方吗?你怎么?”
云守边忽然一笑:“您还记得上个以武将身份建立皇朝的人吗?正是前朝太祖。”
云守边对云居安说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能当反贼,要是起义军将皇族都杀了,那我们顺势形成群雄割据局面,再一统江山,也称得上顺理成章,但要是以武将的身份窃取皇族权利,五代十国的教训还不够吗?造反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您造反成功之后我们怎么办?再来一出杯酒释兵权,然后被北方异族南下,把皇族都带去老家当牛做马?”云守边问道:“还是不废用武将,然后让他们稍有不平就觉得我上我也行?”
云守边这话问出来,云居安就知道这儿子的脑子没坏。
“我就说,我儿子怎么可能是个傻的!”云居安立马拍了拍云守边的肩膀。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们可以先默默发展,等有人把老皇帝和他那群废物儿子们噶了,咱们再割据一方,适当时候和北疆那么一合并,把乱军平定了,你说是不是?”云居安问道。
云守边笑了:“爹你现在放我回北疆,你的计划还有实现的可能,要是我不回去,你还想要合并北疆?北疆把你合并了还差不多!”
“你弟这么本事?”云居安问道。
“有本事的恐怕不是我弟。”云守边认真看着云居安:“我几年前就已经和爹您说了,破军他和姚芹在一起,姚芹才像是那个主事的人,我已经问过您要不要打压警惕,但是您都置若罔闻。”
“儿子你这就不对了!”云居安反驳道:“姚芹是什么性格我知道,他就不是一个野心勃勃权欲深重的人,你弟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他怎么也不可能反了你弟的。”
这么说着,云居安自以为明白了云守边的意思:“你是不是怕你弟出了意外,他架空你儿子?”
云居安又拍了拍云守边的肩膀:“往好处想,人家架空了,总好过手底下其他人直接抢了位置不是?孩子年纪小或者没本事,就是这样啊,没办法。”
云守边只觉得头疼:“爹你有没有想过,姚芹权利欲望不重,但是他脑子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云居安不解:“我怎么没看出来?人家脑袋瓜子比你的都好用好不好?”
“好用是好用了,就是想的太多了,您没看他在工厂宣扬的那些思想,还有工人每周的学习班,人家真的学到心里了,哪还有尊重长辈上级的?上面的人只要做的不对,咱就把他罢免了,重新推选人上去做。”云守边冷哼:“特别是那些女人,都知道自己现在上工的权利都是姚芹给的,一个个的都听姚芹的话,丈夫父母公婆都管不到她们了。”
“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做的不好的工头管事,还要留着不成?”云居安说道:“至于说女人的问题,确实是会有那么几个不驯的,但是也不能以偏概全,大多是还是好的,就算女人都向着姚芹也没什么啊,他这不反而是得罪了男人?女人哪能打仗?姚芹就更不可能反了我们啊!”
“为什么不能呢?”云守边反问:“现在,做的不好的工头管事会被罢免,等之后,罢免的是不是就是官吏?最后,罢免的是不是就是皇帝了?”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云居安笑了一番,忽然发现云守边表情丝毫未变,戛然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认真的?”
云守边抬了抬眼睛:“不然呢?”
“不可能啊,她怎么做得到?”
“怎么做不到?往远了说,咱们将士牺牲的那么多,遗孀如果能够养活自己和孩子的话,改嫁的是不是也少了?”
“确实,改嫁总要担心后面的偏心,自己的孩子受委屈,总有一些母亲不愿意改嫁。”
“那她们教导出来的孩子,会不会向着姚芹?”
“这都至少十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往近了说,只要让姚芹掌握兵权,她训练出来的士兵,十有八、九都不可能再忠心别的将领。”
“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爱兵如子的将领能做到什么程度?和士兵同吃同住?从不打骂士兵?听说有受伤的士兵,亲自探望?”云守边问道。
“能做到这个地步,即使没有什么军事才能,也是名垂千古的将领了。”云居安感慨道:“姚芹要是真的能够一直都这样,人家成功也是应该的。”毕竟普通士兵的吃食和住所多苦啊!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大老粗,有时候不骂两句,他们都犟着呢!
“那如果,她不止能做到这样呢?”云守边反问。
“你说什么?!”云居安这下是真的惊了。
云守边回答道:“我有听过小弟问姚芹,怎么才能让士兵也能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能够如指臂使,能够坚定不移地执行军令呢?”
云居安认真地看着云守边。
云守边看着云居安,继续说:“姚芹回答他,说你要把士兵都当作和你平等的人格,告诉他们自己是为什么要打仗,让他们明白自己执行军令作战,是为了保护领土,为了保护父母妻儿,为了正义与更多人美好的生活。”
“你要让他们也读书识字,让他们明白道理,让他们具有道德修养,让他们知道,即使注定牺牲,也必须要坚守,因为只有坚守,才能保住大部队撤退、才能让自己放在心上的亲人朋友和人民能够获得美好的生活。”
“你要让他们遵守军纪,军纪必须严格杜绝侵犯百姓家,这样的军队才是有内心坚守的军队,土匪一样的军队永远不会为了他人牺牲自己,这也是为什么现今大部分队伍都兵败如山倒的原因,因为所有士兵都想着保住自己的命,只恨自己跑的不够快。”
“你要提供足够的肉蛋奶和粮食给他们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你的生活用度永远不要高过伤兵,也不能比普通士兵高多少,因为人是会思考的动物,不会有人对自己吃糠咽菜时还在铺张浪费的上等人共情的。”
“你的家人不能有超越法律的特权,因为士兵奋斗不是为了让他们家人在大后方被你们家人欺负的。”
云守边问云居安:“姚芹这些话,难道不可怕吗?”
云居安摸了摸下巴:“以我快三十年的经验来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股士兵,确实很可怕,但是不可能有,所以就不可怕了。难不成你还觉得这能实现?”
“破军之前也告诉姚芹,说这些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姚芹当时说:‘总要试试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也许回过头,就发现已经走了很远了呢?’”
“所以他走了?”
“您知道北疆什么样吗?当他把新城和边城盘活了,并且打算扩张到整个北疆,我已经开始动摇了,也许他真的能实现。”云守边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困惑:“您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有这个本事,居然想让所有人都过上差不多的生活?如果有才能的人不能封妻荫子,那大家的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爹,您还是快点放我回去吧!不然北疆肯定被搞的一团乱麻。”
“也不能说脑子有病,就是,人还年轻嘛!想法不成熟,让他盘活北疆有什么不好?人都有私心,他的想法又不可能实现咯。”云居安说着:“反而是你,你看不惯姚芹的想法,也可以让他建设好之后就把他调走嘛!非要和孙家人一起,搞什么玩意!你以为你强调忠君爱国,人家就忠于你了?其他人都只会觉得你才是脑子有毛病好不好?”
这么一说,云居安反应过来:“我就说你刚刚见我的时候怎么一副蠢货的样子,你还想在别人面前装忠臣是不是?!”
一说起云守边的表现,云居安就痛心疾首:“我之前只是怀疑你傻,现在我确定了,你是真的傻!你想要消除姚芹的影响,是这么干的吗啊?你这样只会让看到姚芹发展好处的人都站到你的对立面,出了读书读坏脑子的腐儒,都没什么人和你站在一起了,你还搞什么?!拉拢一群小人,给北疆发展拉后腿?!”
说道这里,不知道思想传染性有多强的云居安还是下了决心:“我看你是别回去了,姚芹搞的那个也没什么影响,我和你弟说一声,让他注意点,总比你乱搞来的好!”
千里之外,姚芝面对面前一群闹事的人,还在心里默念姚芹传授的屠龙大法:我们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
第166章
云守边看到云居安的不重视,就像面对姜国公一样无力:不是!你们真的半点不在乎姚芹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嘛?
云居安和姜国公:嗐,从古到今改革家那么多,有改的好的也有改的坏的,最起码姚芹这个看起来很可行,暂时也没出现什么问题啊!什么?你说她要改的是整个体制?开什么玩笑,上千年以来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她能搞出什么花头?!
因为云居安和姜国公的放任甚至支持,姚芹才得以发展成现在这种规模。
云居安虽然并不觉得姚芹能够搞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大儿子都这么警惕了,虽然云居安并不想放儿子回去乱搞,但是也给了大儿子这通分析一个面子,和云破军说了,让他也警惕一点姚芹。
云破军拿到云居安的信之后就开始嘀咕:“大哥的胸怀也太小了吧,爹也是,大哥说什么他就是什么,总不能因为姚芹搞内务发展城市比我厉害我就要忌惮他吧?人家比皇帝厉害的大臣那么多,明君从来都是知人善用好不好?谁会都自己干啊!”
出于这种想法,加上云破军自信和姚芹多年的感情,最后也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姚芹一点“制裁”,比如说将姚芹调出军队中枢决策机关,按照她的官职,给了她一小队实打实的士兵——虽然也不知道这是制裁还是帮助就是了。
云破军给姚芹的说法就是:“你天生神力,也不能浪费了,给你一小队人,后面工厂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带着自己队伍就过去了,多方便。”
姚芹此时还不知道政客的心有多脏,听闻云破军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自己有兵,莫子焘和薄采其还在中枢,有他们的消息来源,这不是最好的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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