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没错了。”朋友一声叹息:“除了品行之外,他们的能力其实也不好说,搞不好还不如云守边,你说这事闹的,但凡云守边再年长个五六岁,年近三十,大家也不会这么不信任,他现在才二十二三,实在是……”
“人的能力不是由年龄决定的。”赵辅季提醒:“而且北疆有诸多老将,他们服气云将军,愿意扶持云将军的儿子,不代表他们会服气空降过去的草包,哪怕不是草包,现今能力能比得上云将军的有几人?为数不多的几位都在边陲各地镇守,如何能让人去北疆呢?”
同时,赵辅季也提醒:“这背后做事的人,或许就是看云将军后继之人尚且不能担起大任,这才下此狠手,再过五六年,他们也不会玩这种下作的手段了。”
朋友一口喝下茶水,把茶杯递给赵辅季:“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怕云家军会敌视新派过去的将领,觉得他们身上有暗害云将军的嫌疑,将士不能一心,北疆如何镇守?”
赵辅季听闻此言,觉得自己可以提起这次邀请朋友喝茶的目的了:“您看,让姜国公去暂代几年,如何?”
第113章
“你这是为姜国公当了说客啊,是他找了你吗?”朋友忍不住问道。
“非也非也。”赵辅季摇头:“我推举姜国公,为的不是私人情感或利益,而是为了北疆稳定。”
听到赵辅季这话,朋友抚掌而笑:“是了,你赵辅季一直以来都是视功名利禄为粪土,除了大义,姜国公又如何通过其他来说服你?”
“事实上姜国公并没有找过我,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知道我让他去北疆暂代,搞不好还会埋怨我。”赵辅季说道:“毕竟是暂代,不是掌管。”
朋友这才意识到赵辅季之前话语中的重点,问道:“为什么是暂代。”
赵辅季实话说道:“云家军几代以来都由云家人掌管,短短几年他们是不会忘记云家人的,云守边能力不错,过几年应该也会有晋升的军功,只要他能掌管云家军,那么不管是谁坐镇北疆,都坐不稳的。”
“这也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朋友也不吝于和赵辅季说实话:“云家军掌管北疆多年,云将军出意外,是让云家军易主的要机会,要知道之前云家的情况,和割据的诸侯王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趁此机会召回云家众人,将军队掌握在朝廷的手里。”
“万万不可!”赵辅季连忙制止道:“朝堂中有此想法,很容易就导致云家军内部混乱,到时候云家这个假诸侯是没了,但是匈奴这个真异族恐怕就要南下了!”
赵辅季这话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一旦云守边等人离开,剩余的将士恐怕会有这军队已经不是云家军了,朝廷既然能派人过来,那么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一旦军队中有多人产生这种想法,必然会有争斗内乱,而北方的匈奴正在虎视眈眈厉兵秣马,这是将北疆拱手相让啊!
朋友苦笑:“兄岂不闻,朝堂内有一说法,名为‘攘外必先安内’?”
赵辅季大怒:“何人出此言?诚为卖国贼也!民族罪人!”
朋友向上指了指:“无非是揣测圣意。”
赵辅季怒容暂停,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两人此时还能讨论一下云家军的人选,赵辅季还怒斥攘外必先安内的想法,但是很快,朝堂就打了脸。
南部多县遭受乱军攻击,白莲教蛊惑民众,攻下四个县城,乱军业已达万人。
在如此的动乱之下,原本想要解决乱军捂住盖子的官员们终于发现自己搞不定这事,只能上报朝廷了--毕竟丢官总好过丢命。
原来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就知道附近发生了动乱,但是谁也不想被朝廷追责罢官,加上对农民起义有发自内心的轻视,下意识就觉得他们成不了大事。
这种情况下,大家当然不想马上上报朝廷,就是要上报,也要等自己率领城中兵马击败乱军,才上报功劳。
在这种放任不理的态度下,白莲教越发壮大,裹挟了越来越多的民众称为叛军。
云破军等人找周边城市说明叛军情况,自然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一开始对方只是让云破军一行人去府城禀报,等到了府城,明明说好了会上报会剿匪,但是一直没有反应,直到有信从前线传来,得知叛军业已招兵买马突破一万人,连克四县,府城的官员们才慌了,冲忙上报。
但凡上报地再晚一点,云破军都要写信给朝廷了。
因为官员准备上报,亲卫首及时领按住了云破军:“本地的父母官有守土之责,他们上报情况后,朝廷自然会派官兵来围剿乱军,我们本来就是以私人名义寻找将军,实在不必多事。”
云破军已经是十岁的小少年,收到家中多年的教育熏陶,本身也不傻,自然明白亲卫首领为什么阻止自己,无非是因为云家军累世功高,难免惹皇帝忌惮,对于地方军权相关事项,实在是不宜插手。
府城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朝堂于是震惊。
“南部动乱已迁绵四城,方有急信送来,知府和当地千户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堂震怒。
不管朝堂怎么震惊于南方朝政糜烂,也不管朝堂怎么震怒于南方的官员尸位素餐,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镇压起义,避免南部乱军规模进一步扩大。
是了,现在大家都说对方是乱军,而不称呼为乱民了,实在是乱民没有这么大的声势,更做不到一月下三城。
而后更是三天五天一战报,附从作乱人员日趋增加。
乱军的军字,在于对方已经形成了成体系的军队。
这事还要归功于云居安头上。
众所皆知,农民起义战争在一开始的时候怎么打?用人命堆!运气好的,能够不死,自然能享受战果。
如果运气一直很好,再加上一些能力,那就能称为一只队伍的首领了。
这种战争中,不要指望什么战术什么战略,都是大字不识贫苦出身未曾经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老农民,懂什么战略战术?
你说的头头是道,人家直接扛起斧头大喊“跟我冲!”
这般情形之下,自然不存在什么方式方法了,无非是人饿的不行,受到活下去这一信念的驱使,以不怕死的姿态蚁多咬死象,攻克县城分钱分粮。
这种情况下,以实力一直活下来的云居安和亲卫甲自然受到了关注,慢慢也吸引了一些脑子还算灵光的人模仿他们的举动,提高自己的存活率。
模仿过一次两次之后,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对兄弟是有真本事的!
乱世人才辈出,有领军能力的人就如同锥子一样突出,知道他们有本事,想要钱想要粮想要女人但是更想要命的人怎么会不拥护他们。
于是有那么一群人就"慧眼识珠",铁了心跟平安兄弟两干。
恰逢此时,化名平义的亲卫乙也醒了,来到乱军之中和云居安俩人会和,却被醒目的灾民一声呼唤:“平家三兄弟,岂不是和刘关张相像仿佛?!”
这一呼,可谓是百应。
要知道云居安即使处于乱军之中,仍有仁义之心,不仅一开始的时候阻止了屠城之举,后续更是多番帮助城中父老躲避兵祸,往日被人戏称为圣人下凡,现今一说,这番举动和刘皇叔的仁义之举又有和区别?
加上他的两个弟弟平家和平义,也都为以一当十的猛将人选,和关羽与张飞多像?!
这三人在一起,如何不是刘关张?
听闻这番话,云将军的汗都要吓下来了:“究竟何人要害我?”
要知道刘备后面可是称帝了的啊!只要被皇帝知道我曾经被人比作刘备,以当今圣上的小心眼,他是万万不可能容得下自己的啊!
云居安只觉得头晕目眩。
更让云居安头疼的是,白莲教公然反叛不说,还把动静越闹越大,之前云居安寄希望于有人来剿匪,一举端掉白莲教,但随着人员滚雪球一样快速突破了一万人并且似乎还要往上升,云居安整个人都麻了:
自己忍辱负重在乱军里苟了这么久,不就是希望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北疆吗?结果现在这情况,就怕自己还没回去北疆,人家白莲教都打到北疆了!
当然,云居安这只是夸张的感慨,毕竟北疆和白莲教驻地之间还隔了京城,打到北疆,那恐怕南朝都亡了。
云居安并不想要掌握乱军的权力,这年头,只听说带着朝廷的军队剿灭作乱匪人的,未曾听说有通过做上匪首帮着朝廷收编乱民的。
云居安知道,自己但凡在乱军里做上个一官半职,最好这辈子都别回北疆了--回去就是带着全家一起被处死,理由还很充分,毕竟是造反的匪首,满门抄斩还是诛九族,全看皇帝的心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会以云居安的想法为转移。
大家发现云居安能够预判对方动向,能够减少己方伤亡之后,自然有人向上推举云居安。
尽管人数已经上万,但是因为是短时间聚集的人员,而且有白莲教的教义打下的基础,普通人只要集群,在这个集体里就能够发声。
大家的声音很快就被教主和圣女听见了。
“我之前只觉得平安三兄弟可以为我们教众的文职,没成想他们竟然有带兵的天赋,既然有了,那就别浪费了,圣女意下如何?”
彼时圣女麾下一名"将军"正因为攻城而被流矢射死,他手底下的人没人带,教主想要推举自己的心腹,但是被圣女一力否决,圣女想让自己的人掌兵,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剩下的这些人马中没有可以掌兵的人才,一时之间竟僵持住了。
军队不可一日无将,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事,听到教主的提议,圣女想到对方是被自己手下的神医治疗好的,当初也是自己最先发现他们三人的,怎么说平氏三兄弟也比教主手下的人好,于是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锅从天降,按理说应该被多番争夺的军权就落在了云居安三人的头上。
“等等,圣使,您刚刚说什么?”云居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老哥您这是高兴坏了吧!”使者笑了笑,重复了一遍:“接教主令,命平安为主、平家、平义为副,统领卫教军东军!”
说完,使者还不忘补充道:“圣女此前已经为三位卜卦问了白莲真主,真主指示三位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在这里先恭喜几位兄弟了啊!”
云居安:???!!!不是,我能说不要吗?!我真的不想当什么东军统领啊!白莲教害我!
第114章
云居安可以拒绝吗?当然可以。
但是拒绝你总要有理由吧?
别说什么能力不足,教主看好你,圣女问了真主,真主也看好你,他们说你行,你就一定行!
除此之外,云居安还有什么理由吗?
没有理由。
白莲教匪首这个锅就这么砸到了云居安的手里,连带着两个手下都成了副职。
三人连夜商量要怎么办。
“要不然我们偷溜出去?”亲卫乙建议道。
“不可!”亲卫甲连忙说道:“附近五县之内都是乱民,我们缺胳膊断腿的一行人,走在路上搞不好就会被抓去当‘敢死队’。”
云居安肯定亲卫甲的想法:“而且他们控制的范围,哪怕管理的一片混乱,但是想要溜出去还是很难的,一旦发现有人偷偷往外走,他们都是就地射杀。”
“那要怎么办?大哥,我们一旦领了东军这个职位,可就是实打实地被逼上梁山了啊!到时候我们可以说我们是为了活命,但是朝廷一定会苛责我们不能守节尽忠。”
在文官们看来,你碰到这种情况,难道没有别的路子吗?你不能自杀吗?不自杀,你就是心有叛意、不够忠君!
听到手下这话,云居安不由笑了:“这要是你们大侄子,他恐怕就舍身取义了。”
亲卫甲和亲卫乙面面相觑,不敢和云居安一起吐槽云守边。
云居安说起了他提起云守边的原因:“当今之计,咱们想好好活着,就要接下这叛军首领,接下这叛军首领,云居安就必须要在失踪后死亡,云居安死亡之后,云守边那个被儒家荼毒的性格,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好云家军和家里人。”
云居安倒不会因为假死心里愧疚,对于朝廷,我不想死,所以假死,有何愧疚?对于家庭,我不想连累你们一起死,我假死好过大家共赴黄泉!
但是云居安却会因为假死而担忧家里的情况。
要知道家中都是老弱妇孺,唯一一个成年男性,还是自家脑子转不过弯来的大儿子。
云居安其实很喜欢云守边这个儿子。
谁会不喜欢一个道德底线很高、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尊重妻子、疼爱孩子、视袍泽为手足、视黎民为亲子的人呢?
但是喜欢和信任不可以一概而论。
评价一个掌权者,不能单单以私德而论,有些皇帝作为一个人,私德寥寥应被万众唾弃,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就是圣明天子,应该被万世称颂。
云居安能够掌握北疆这么多年,也很是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他反复教导自家儿子们,却不明白为什么大儿子越长越有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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