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板里还在继续播放美食视频,冒着红油的热气腾腾的麻辣烫,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
  江寻脸上更加悲伤了,他放下筷子,哇的一声越哭越大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实际上只是嘴馋想吃麻辣烫。
  “你别哭啊,不就是麻辣烫嘛有什么好吃的。”江怀瑾这回还真有点儿手足无措了,慌忙抽了几张纸巾给江寻擦眼泪,又摸摸他的头……圆溜溜的光头,“好了好了别哭了。”
  “要是让爸妈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祖宗,别哭了……”
  就在江怀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刚忙完工作的傅晏礼从外面进来。
  江怀瑾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起身大步往外面走去,任重而道远地往傅晏礼肩膀上一拍,低声道:“江寻就交给你了,记得让他把饭菜吃完,还有别让他吃麻辣烫。”
  说完,他就溜之大吉了。
  江寻抱着个丑玩偶还在继续哭着,看起来格外伤心和委屈。
  傅晏礼刚进门看到这画面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一问,才知道是一碗麻辣烫引发的惨剧。
  傅晏礼把平板里播放的视频关了,指腹抹去江寻脸上的泪水,放轻声音道:“好了小寻,别哭了,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吃遍全世界的麻辣烫。”
  “我就是想现在吃麻辣烫嘛。”江寻把怀里的丑玩偶扔到一边,改为双手抱住傅晏礼的腰,埋头在他怀里蹭掉眼泪,吸着鼻子抽抽噎噎地控诉:“天天吃得这么清淡我都快失去味觉了,真的烦死了。”
  傅晏礼抬手放在江寻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垂下的浓密眼睫挡住了眼眸里心疼复杂的情绪。
  他低声哄着:“宝贝,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们再坚持一下好吗?”
  江寻抬起头,一双哭得泛红的小狗眼泪眼婆娑地看着傅晏礼,随后瘪瘪嘴,“不好。”
  傅晏礼的心像是棉花一样软得一塌糊涂,但心软归心软,原则不能打破。
  他继续耐心地哄:“乖,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但现在不可以。”
  江寻松开了抱在傅晏礼腰上的双手,“哦,不吃就不吃。”
  他也不是非要吃麻辣烫,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分得清孰轻孰重。
  只是情绪到了那个点,就控制不住眼泪了,非要作一作。
  现在哄一哄,也就不闹了。
  傅晏礼把筷子递给江寻,“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先吃饭。”
  “把平板给我,我还要看视频,望梅止渴。”
  “好。”
  —
  江寻也没在家里待多久,十来天后便再次住进了医院,进行第二次的巩固化疗。
  在化疗之前,他又做了一次骨穿和腰穿。
  做骨穿是不怎么疼的,可腰穿就难受多了,江寻当时就疼得吱哇乱叫,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关键是做完腰穿之后还得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六个小时,就跟受刑一样,腰酸背痛头也疼,异常煎熬。
  哈哈他妈的,这种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过了,赶紧死了算了。
  江寻在心里把这破系统给骂了八百遍,顶着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看向守在床边的傅晏礼,开口时嗓音都是沙哑哽咽的:“傅晏礼……我想上厕所。”
  傅晏礼看着心疼,但也无能为力。
  “你现在还不能动。”他屈膝蹲在病床边,用纸巾给江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拿个瓶子过来。”
  江寻嘴角微微一抽,脑仁更疼了,“算了,我憋着吧。”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江寻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憋得脸颊脖子都泛了红,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尿床了。
  “乖,这样憋着不行。”
  傅晏礼没再问江寻的意见,直接拿了一个空水瓶过来,二话没说就扯下了江寻的裤腰,并且扶住了江寻的小兄弟,柔声劝道:“没事,尿吧。”
  江寻羞耻地闭了闭眼,但实在是憋不住了,只能妥协。
  尿完之后傅晏礼还细心地抽了张纸巾给江寻擦干净,再放回去。
  并且还跟哄三岁小孩似的夸了句:“宝贝,做得很好。”
  江寻揪着衣服,尴尬得脚趾蜷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什么值得夸的事情吗,关键傅晏礼还夸得一脸的认真。
  第二次化疗也没好受到哪里去,江寻又瘦了许多,他的脸颊已经没什么肉了,下巴尖尖的,身上的其他地方也瘦得几乎能看到骨头,骨瘦嶙峋。
  倒是一双眼睛显得愈发圆润,只是失去了往日里的神采,被病痛折磨得黯淡无光。
  躺在病床上睡着的时候,就连呼吸都很微弱,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傅晏礼也瘦了,眉宇间的神色难掩憔悴。
  他时常会做梦,梦到江寻被医生护士急匆匆地推进急救室里,最终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失去呼吸和心跳。
  而他只能守在急救室门外,无能为力。
  傅晏礼每次半夜都会在噩梦中惊醒,然后放轻脚步来到江寻的病床前,直到确定还在睡梦中的人拥有呼吸和心跳,他才会放心离开。
  渐渐的这种行为成了习惯,哪怕没有做噩梦,他也会在半夜醒来,一遍遍地反复确认江寻的呼吸和心跳,确定他的宝贝没有离开,还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