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喻枫的脸瞬间红的像熟透的石榴,噌的一下站起来否认,“我才没看你!”
话音刚落就又朝那边看了一眼,偏就是这一眼,视线再也移不开。
她嘴角噙着笑,半垂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温柔,低头时发丝顺势垂到碗边,边月还没有动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帮她撩起发丝。
“谢谢。”
汤是才出锅的,很烫,边月只能小口小口的喝,喝不到几口,别在耳后的发丝又悄悄探出来,如此两三次,喻枫索性不别了,一直轻轻抓着边月的头发,边月以为他是个没什么耐性的,再加在气头上,就更没有什么耐心可言,但一直到边月喝完最后一口,喻枫的手才放下。
一碗热汤下去胃里好受了不少,味道也比她想象的好很多。喻枫从她手里接过碗出去了,再回来时指尖泛红,水珠顺着手背下滑。
边月知道他性子好,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边说好话,边在暗中捏他的脸,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让他长歪了去。
好叫人讨厌。
移开按在胃上的手,边月直起身子,眼里的散漫像一片云,疏的飘走了,她问:“为什么突然改变注意?”
就在边月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喻枫开口了。
“我想试试看,”喻枫的手放的里火堆太近,手心一阵阵刺痛,但他没有移开,出神地看着烧得通红的黑炭,“等我去到雪山脚下,看见漫山遍野的花,她会不会好起来。”
后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火塘里的火一点点熄灭,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融入木炭烧成的灰烬里。外面刮了一阵风,也许又下了一场雪,只是雪花太小太小,像那些轻飘飘的愿望,落在长满青苔的瓦片上,失去了踪迹。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于黎明之际听见几声鸡叫,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白烟,新的一天,没人知道昨天夜里下过雪。
俩大学生没有车,只能蹭村民去县城送菜的车,天没亮就在门口等着村里的大叔来叫他们。将要走时菲兹穿着棉睡衣、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出来,抱住女生不撒手。
认识不超过一个星期,加上昨晚酒后互诉衷肠,似乎已经足够她们结下一生的友谊。又是约以后再见,又是说舍不得,又是抹眼泪……最后扒在门框上,挥着小手绢目送他们走出巷口,
边月抱着手在旁边啧啧赞叹:“至于吗?”
“是你的话当然不至于。”喻枫的话里怨气满满。
话音刚落,就见菲兹转身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道:“冷死了,我要回去睡回笼觉。”
“……”
中午的时候,徒步旅行的男生也背着双肩包出来告别,他似乎不太喜欢交际,但又很喜欢热闹,边月经常看见他沉默的坐在一隅,满眼温柔的看着吵闹的几人。
边月问他要到哪里去,他说了个地名,众人惊叹他居然要一步一步走到那么远的地方,他笑了笑,视线穿过门框看着远处的山。
“也没什么,就只是一直走而已。”
一连走了三个人,客栈倏尔冷清,春花阿妈仍安静地在窗前缝一双鞋垫,钢针穿过布料拉出一条很长的细线,像这恼人的冬日,漫长而又漫长。
那一天过的很快,一切都在眨眼间转瞬即逝,太阳愈往西沉,小瓶儿的心也跟着它愈发坠下去。她放了一池子的水,或许是要洗些什么东西,但池子里什么都没有。
水是直接从山里引来的,比别处的凉,但她毫无知觉,仍由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在水里搅动。春花只以为她要开学了心情不好,说了两句之后就没有管她。
喻枫作为唯二知情的人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犹豫了一下,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边月抓住。
“干嘛?上去当救世主吗?”
嘲讽意味拉满,喻枫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皱着眉头道:“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那你想上去和她说什么呢?”边月叹了口气,“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做好自己就够了?努力变优秀离开她们?”
喻枫不说话了。
“你以为这些她没有想过吗?她肯定想过一千万次,但是该难受还是难受。”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边月道:“当然有办法,你刚才想说的就是办法。”
水池里忽然溅起一串水花,多数溅到衣服上、地上,有一滴正好落在小瓶儿的眼下,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流过下颌,最后狠狠的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边月看着她,仿佛看见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自己。
喻枫以为她又在耍他,正要发作,听见她很平静声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拯救自己。”
冥冥之中好像有种感觉,只要扛过这次,只要不在乎他们,只要再努力一点,人生就会彻底改变,每个夜晚都这么告诉自己,但最后还是陷入无尽的报复幻想,仍由自己沉浸在糟糕情绪里,就此消沉。
有时候也会想,我的人生到底是因为遇见这件事才如此失败,还是因为我本该失败。
若干年后再回头去看,被故意扔掉的笔,取外号,背后说坏话,当面指桑骂槐……的确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于当时自己却好像承受了来自整个世界的重压。
边月从没有和人倾诉过这些事,因为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做错了,冒犯了别人。如果要与人倾诉,势必要从头到尾全盘托出,听她倾诉的那个人会不会偷偷的想,果然如此,她性格这么古怪,被人孤立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