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站起来,“哗啦——”
薄纱衣浸水后变得透明,若有似无,贴在肌肤上。
她长大了,前凸后翘,胸前花骨朵儿似的,满头墨发湿漉漉往下滴水。
陶姜放了话本,抬脚,欲从浴桶中出去。
平日里丫头会放好踩脚凳。
今天明笙羞跑了,忘记这回事。
陶姜站在桶里,小心翼翼伸脚。
浴桶齐腰高,她一只腿迈出去,踩在地上。
刚抬起另一只脚,弯着腰往外爬——
屏风外响起顾平章询问的声音:“陶姜?”
两个字,犹如惊雷。
陶姜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花骨朵儿。
整个人都是一抖,脚下“哧溜”一划——
“砰!”
“哗啦!”
陶姜随着浴桶摔在地上,水泼了她满头满脸。
她不顾一切大吼:“别动!”
顾平章抬起的脚放下,抿唇:“有没有事?”
陶姜“嘶”了一声,伸手阻止:“你不许进来!”
“好。”他出去准备叫人。
院子里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知道,婶娘担心别人打扰他们小两口久别重逢,将人全都打发走了。
顾平章皱眉,担心陶姜,扭身返回屋里。
陶姜拖着腿,欲哭无泪。
好疼!
完蛋,她腿不会摔断了吧?
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完全不受控制。
好疼啊。
顾平章察觉不对:“陶姜?”
“人呢?”陶姜嗓音嘶哑。
“院里没人。你是不是受伤了。我进来。”
“别进来!”陶姜绝望地看着屏风旁的衣裳,她稍微一动,腿猛烈疼了起来。
她不敢动了。
“我不看你。”顾平章抽出藏青发带,将眼睛蒙上,声音冷漠,“我将眼睛蒙上。你当我是瞎子。”
他转过屏风,声音冷淡:“说症状,腿疼?不能动?”
“对!”
说实话,陶姜看见他,安心大于羞耻。
对对对,他是瞎子!看不见!
顾平章摸到衣裳,侧过身,准确丢到她头上。
“我看不见,你若是担心,披上衣裳。”
他缓缓靠近,眼睛蒙上了,鼻梁挺拔,整个人笼了一层神秘气息。
陶姜立即用衣服裹住自己。
顾平章蹲在她面前,侧过脸去。
“你真看不见?”
“嗯。”
顾平章伸出手,平静道:“我要看看你的腿有没有事。将我的手放在你腿疼之处。”
陶姜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腿。
“盖上衣服。”仿佛察觉她心中所想,顾平章道。
陶姜将腿盖上,伸手,握住顾平章的手。
这是一双写字的手,也是弹琴的手。
骨节分明,指腹一层薄茧。
掌心是劳作留下的粗糙痕迹。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将他的手放在右腿膝盖的位置。
“这里,很疼。是不是断了?”
顾平章握住她膝盖。
陶姜疼出声,眼泪夺眶而出。
“别怕。”
顾平章松开,轻轻在膝盖周围捏了捏。
“你会不会?”陶姜哽咽着质疑。
“没断。”
他淡淡道:“扭到了。”
“为什么那么疼?”
“你看的什么话本?”顾平章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话本。
陶姜立即紧张起来。
那可是极品!她还没看完,黄皮子将打架写得太香了。
“什么话本?”她装糊涂,“我腿都断了,你还有心思管话本,你——啊!”
陶姜额头全是冷汗。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这人:“你,你你你——”
顾平章丢开她的腿:“好了。只是扭到了。”
陶姜试着动了动。
不疼了!
顾平章扭头要走。
她眼睛还红肿着,吸了吸鼻子:“顾平章。你抱我到外面。”
反正他是瞎子,看不见。
不用白不用。
她很想得开。
再说,她披着衣服呢。
顾平章侧头,下颌干净利落,“我去叫人。”
“等叫过来,我都着凉了!阿阿嚏!”
“阿嚏!”
“阿嚏!”
陶姜连打三个喷嚏。
顾平章顿了一会儿,走过来,弯腰。
陶姜抓住他的手,一只手抄到自己膝盖底下,另一只手放到自己腰间。
她伸手往人脖子上一揽:“好了。”
顾平章没说话,微微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
他准确无误绕过屏风,走到外间榻前,将她轻轻放下。
她神奇地盯着这人,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真看不见?”
顾平章:“嗯。”
说完他便往外走,临出门,道:“有事叫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洗澡将腿扭伤。”
“那你现在见到了!”
顾平章背影挺拔。陶姜看着他走进灯火黯淡的夜里。
好像不高兴。
她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真复杂。”顾平章想什么,她不懂。大概学霸的世界,不是她这种学渣能弄明白的。
顾平章一步一步走到院中,鼻端仿佛仍萦绕着少女身上香气,院中风大雨急,那气味经久不息,渗入骨髓。
骨头仿佛在一点一点融化。
他攥紧手指,站在葡萄藤架下。
狂风鼓荡衣袍,墨发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