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始皇二十六年,始皇帝尚且能“事皆决于法”;秦始皇三十五年时,就变成了“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焚书坑儒”的行动虽然是为了统一思想,但是同时也意味着秦始皇不再能接受不同言论者的政见。到了胡亥即位,更是只顾自己的喜好,将国家治理视为玩物。
君主的刚愎自用使得官吏队伍的能动性降低,吏治还可能清明吗?
再次,秦朝大兴土木、穷兵黩武,加重了官吏和人民之间的对立。在秦二世上位后,又对秦朝官吏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行了清洗。秦朝官吏难以对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产生归附感,于是要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要么放弃原则,同流合污。
总之,清明正直的父母官是不再有了。
在秦朝还是“秦国”的时候,秦的官吏能满足国家的运转,可是当秦的国土面积空前扩大,其官吏就远远不够用了。
事实上,秦朝虽然统一了东方六国,但是依旧启用原来六国之人来当当地的官吏。这一方面是因为秦朝官员数量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各地的风俗和语言都不同,如果都用秦人进行管理,对当地的不熟悉就会造成大乱子。
也就是说,如果用秦人管理六国之地,秦人不能与当地人民进行有效的沟通,难以顺利地治理一方。
如果用当地人管理六国之地,那么这些人对于秦法的理解和执行度都存在着极大的风险,还有可能是对秦国含有怨望的六国遗民。
对于这个难题,秦朝的中央政府并没有寻找到解决的措施。
秦朝吏治的败坏加重了官吏与人民的对立,导致官吏对秦政权丧失了信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包容了反秦势力的发展。
——在这里,可能要提到一个有趣的事实。
汉朝建立者汉高祖刘邦,在他的功臣集体中就有许多原先秦朝的小官小吏。
汉朝第一任丞相萧何原先是沛县的主吏掾;第二人丞相曹参是沛县的狱掾;汝阴侯夏侯婴原先是沛县的厩司御,也就是管车马的;御史大夫任敖是管理监狱的小吏,赵王相周昌及其兄弟周苛也曾经是泗水卒史。
这些人在秦朝积累下了丰富的从政经验,基本涵盖的国家治理的各个方面。在刘邦打天下和治天下的过程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尤其是萧何。
这位“汉初三杰”之一在秦朝时只是沛县一个小小的主吏掾,管理县里官员的进退,但是在刘邦集团中却是一个不可缺少的角色。
刘邦首次攻下秦都咸阳时,“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图书藏之。3”
各位将领都争抢着奔向府库把金银布帛等财物拿走分掉,唯独萧何抢先进入皇宫,把秦朝丞相御史府的法律条文等文档搜集起来。
从此“汉王所以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图书也3”。
这样的先见之明除了因为萧何本身的高明智慧之外,还仰赖于他在秦朝曾担任过官职,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意义。
总之,秦末败坏的吏治不仅是秦朝灭亡的原因之一,还直接给反秦集团输送了大量的人才力量。不得不说——
“吏治不饬,至于此极;秦之必亡,岂偶然哉!4”】
萧何在家中小院里听到天幕,痛苦地闭上了眼。缓了一会后,他认命地起身,开始收拾细软。
“此天之亡我,非我之罪也!”
1《史记·高祖本纪》
2《史记·李斯列传》
3《史记·萧相国世家》
4马非百《秦集史》
第30章
视频结束
与此同时,沛县许多人都被惊得一震。天幕中提到的那些人,或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的亲人,或是他们的朋友。
萧何在院中走了两步,颓然地停了下来。
他不能逃,也逃不掉。
天幕精准地点出了他的名字,他——沛县主吏掾萧何,就在咸阳的朝廷上挂上了号。
秦朝律法之严密连商鞅都逃不过,一旦国家机器开始运转,他区区一介小民,怎么能逃得过国家强制力量?
——哦,六国遗民除外,毕竟那些人的户籍都不知真假。他可是正儿八经的秦吏,那可真是逃都逃不开。
更何况,他的亲友都在沛县。他要逃走,是不想要三族和邻居的命了吗?
天幕既出,统治者无论如何都会减少劳役、重用人才,他只要表现出对秦朝的归属感,展现自己的才能,应该能保一条命。
而且……说不定,这还是一个大大的机遇呢。
萧何想到这里,安稳地坐了回去。他微闭上眼,开始细细思量对策。
夏侯婴在宴会上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从微醺中惊醒。果不其然,那些酒友们神色各异地打量着他,半点不见当初的亲切。
夏侯婴急得说不出话,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四面八方逼上来。
“是他吗?”
“是吧……夏侯婴,厩司御……”
夏侯婴喝下去的酒都化为汗水流了出来:“喂——好歹都是朋友,你们放我走,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那些人却理都不理他,只互相交流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