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和其他女人。
周维扬看上去不缺情感经历,否则又怎么会对她的退让感到不爽呢?像温盈羽这样的大美人都被他迷得七荤八素,追他的人排出了八达岭,她却对和他的绯闻避之不及。
她凭什么不满。
可棠昭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选购完去结账,周维扬走在前面。
棠昭看着他身上的这件白色卫衣,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眼熟,他以前应该穿过,但次数不多。
直到此刻,她的脑中缓缓勾画出了一个场景,完好地填补了这件衣服该有的气质。
一个春天在他身后缓缓铺开。
那一年玉渊潭的花开得很好,他穿着这件卫衣,外面套着校服,想靠近她又不得不克制,和她有了第一张合照,在哥哥的镜头里。
镜头外,他悄悄地告诉她,我想站在你的身边。
春天的风在他贴近的言语里不断升温,终于吹红了她未经世事的脸颊。
周维扬是一个恋旧的人,用了许多年的机械表,穿了很多年的衣服,从来没有更换过的头像,细枝末节都是他深情厚谊的证据。
但这样的人,也会反驳她的规矩清正,嘲笑一句,别这么大义凛然行不行?
狭窄的收银通道,站两个人都不够,要一前一后的排才好。
偏偏这时一个体型丰腴的阿姨挤进来,问收银的姑娘有没有看见她的卡。
不够用的宽度里,棠昭被轻飘飘撞到周维扬身上。
他没有将她推开。
下意识的动作,是抬一只手,抚在她的后脑,怕她被挤得难受,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将她的脸颊轻轻按在自己的怀中。
棠昭整个脸埋进他的这件衣裳。
清冽、微苦,从未更改的少年气息又一次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可惜,她再也看不到樱花了。
超市播放的歌曲,优美的男声在动情至深地唱着,谁还记得是谁先说,永远地爱我。
不知道该说不合时宜,还是太过应景。
棠昭抬眼,与他自然低垂的视线相擦。
她原以为,遗憾与爱,早就随漫长的时光疾驰而去。
第48章 河流尽头05
周维扬一只手抚着棠昭的脑袋, 一只手抻开,撑在身后的扶栏上。
因为看身后的阿姨来势汹汹,护住她,是趋近于条件反射的行为。
他没有料到, 棠昭会抱上来。
——也算不上抱, 她抬起两条手臂, 松松地环住了他的腰,没有什么目的性,更像是顺势而为的一个举动。
他低眸看向她的眼神里,掺了一丝稀奇。
大概半分钟后,那位乱入的阿姨找到了她的会员卡。
棠昭的身后空了, 她慢慢地退远一些,周维扬也放下手, 忽然扬唇一笑, 揶揄似的说:“还是喜欢搂着我。”
谈恋爱的时候, 棠昭绝对算黏人精类型的女朋友,不论在哪里都想和他贴贴。
在外面排个队也要钻到他怀里, 就像这样, 手臂轻轻地挂在他的腰上,把自己当成一摊泥似的, 将他缠住。
他但凡表现出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让她手臂呈现滑落迹象, 棠昭就会收紧双臂把他锁在身前,问你干什么去呀。
抬头就是索吻, 柔净的嘴唇像软软果冻, 暖暖地贴过来,说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眼下, 撤回了自己的双臂,从他有几分侵略性的眼神里逃离,棠昭淡声应,“我只是顺手。”
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谁也没有更多的想法。
就像吸铁石与铁,靠在一起就会纠缠,都是不由自主。
她背过身去。
“多少钱啊?”棠昭一边把买的东西往袋子里塞,一边问收银员。
此时此刻,她心里陡生一个阴暗的小想法,如果钱不够,能拣一些东西出来就好了,那她就不用演绎大义凛然,可以顺理成章让他鼻子碰灰,把那两个东西拿走。
但事与愿违,徐珂卡里的钱绰绰有余。
她不知道自己在计较什么,心情闷闷,这种感觉就像,想把心里那扇门推开,却发现后面压了块石头。
棠昭跟在周维扬的身后上了车。
春天午后很明亮,他沉默地开车,太过安静的氛围导致她有些犯困。
不太想睡着,她主动找了话题:“你家里不会给你介绍吗?”
他问:“介绍什么?”
“认识女孩子。”
周维扬沉默几秒,说:“我喜欢自己找。”
棠昭说:“嗯,眼缘很重要。”
她又想道:“其实相亲也不错,我表姐就是相亲找的老公,人还蛮好的,不过现在年轻人好像都很抵触相亲。”
周维扬睨她,语气嘲讽:“你比我爸妈还急,不如你给我介绍吧。”
棠昭愣一下,说:“我不急呀,随便聊两句。”
随后她端起一个温温的笑,“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呀,不过我认识的圈里朋友比较多——”
话音未落,为了避让前面突然停下的车,一个急刹,棠昭惯性往前,连忙伸手撑了一下。
周维扬看她一眼,眼色晦昧。
安静片刻,等红灯,他闭上了眼,或许不想让情绪流露,半晌过去,牙关收紧,喊她一声:“棠昭。”
“嗯?”
“你现在怎么跟他们一样假?”
棠昭轻愣:“谁们啊……”
谁们?
当然是她圈里的朋友们,镜头面前的那些假人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登峰造极,一个个假人,构成了一个虚伪的世界,在闪光灯下。
他明明最讨厌这些。
她为什么也要这样?
不可以聊从前,所以也不可以敞露心扉了吗?
“只有生气的样子是真的。”周维扬睁了眼,踩下油门,快速地穿过绿灯路口。
被评价假,也没有被中伤的愠怒,甚至还有几分认可,棠昭心平气和地接纳了他的不善。
周维扬:“没给我介绍,给我哥介绍了。”
听他说哥哥,棠昭的假笑都有点端不住了,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泊谦哥哥,他现在还好吗?”
他言简意赅:“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短短一声应答,好似什么锋利的东西游走在黑暗里,刺破了她脱力的身体,血流成河。
棠昭有些重心不稳,再一次伸手撑在前面。
她竭力忍受住心神的颤抖,喊他一声:“周维扬……”
她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其实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解围,周维扬打断她的话:“到了。”
他把车刹住在楼底下,平静地说:“先上去吧,我去停车。”
“……嗯。”
到楼上,棠昭下了电梯,在高处的甬道尽头往下看。
周维扬并没有去车库,他的车一直在原地,车窗半敞,里面流出阵阵青烟,好像一滩流动的乌云,缓缓地遮住了她的太阳。
棠昭也没有进门,就站在二十层楼高空看着他。
她看着车窗慢慢地降到底,他伸出手,轻碰烟蒂,尘灰掸落。
周维扬带一身烟草味回到家,把手提袋里的每件物品挨个分类。
棠昭在厨房拆米袋。
她偏眸打量他,手里动作缓缓停滞。
周维扬的生活习惯很好,他和他的哥哥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少数的相似之处,其中之一是爱整洁,家里物品收纳摆放都井井有条。
即便是出去旅行,到后半程,棠昭都疲倦到不想再收拾,周维扬还是能蹲在那里,把她乱放的衣服一件件叠好,他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这件事情上。
她不由地想,跟他过日子应该挺舒服的。
对整洁的追求,也发散到了别的方面。
因为长得好看,周维扬对外形同样严格要求,不喜欢抽烟的原因之一,是怕皮肤不好。
只是所有稚嫩天真的烦恼,在难关和痛苦之前,也都如烟云消散了。
看起来,烟还是好用得很。
“胡萝卜你吃吗?”棠昭洗好了米,放进锅里时,周维扬走了进来。
“不讨厌。”
能让他不讨厌的东西不多,棠昭递给他一根。
刀具也是新买的,周维扬拆了在水下冲洗,然后切了点胡萝卜丁,紧接着又切火腿肠,马马虎虎的刀工,棠昭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