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假死,章舒墨也出了份力,也知她还在京中,这些年为了隐瞒她的行踪也出了不少力,对于她偶尔出没于长公主府也不感到奇怪,但秦桢也着实不想和故人相见。
与三年前的传言不符,章舒墨没有嫁给沈聿白,而是在她离开的一年后嫁给了新起的探花郎。
至于沈聿白,也未再娶。
而是发了疯似地寻找自己的踪迹。
秦桢偶尔听闻姨母给自己捎来的他又出京的消息时,都觉得他莫不是患了失心疯。
她假死半年后,处于夺位的赫王离奇死亡,沈聿白领着圣旨带着大理寺侍卫以搜查刺客为由将赫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是不巧,在赫王府翻出了道地牢,地牢中关押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听闻那姑娘神志已不大清明,身侧还散落着些白骨,看到侍卫时也是傻傻地乐呵着。
一时间朝野震惊,皇帝着命沈聿白彻查赫王府。
不过短短的半个月间,领着圣旨的沈聿白将赫王及其身边的人连根拔起,不论是肆意敛财的官员,还是手握大权的权臣,他都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这些人的脉络,顺藤摸瓜地扯出不少贪污行贿事件。
一时间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
彼时京中盛传,若是在这么抄家下去,朝中重臣都不剩几个,可无人不认可他的手段,嘴上虽没个把门的说着,可对他所为皆是拍手叫好。
不过半年,沈聿白一连几跳入了内阁,成为了当朝最为年轻的内阁重臣。
而章舒墨也在这时嫁给了探花郎。
不久后皇帝身亡,太子继位。
宣惠帝继位后,沈聿白手中的权势愈发大。
若要说宣惠帝是执刃之人,沈聿白便是他手中最为锋利的那把利刃,手起刀落间一血封喉,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
这三载他也没有放弃过寻找秦桢的步伐。
所有人都告诉他,秦桢已然消散于山崖之中,不必再过分缅怀,可沈聿白对她‘离世’这件事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
秦桢着实不知道人证物证具在他到底在怀疑些什么,也不想去猜测,只是唯独苦了自己。
沈聿白跟疯了似的,出京找是常事,偶尔神思一跳又回在京中找上一番,提前收到消息的她只好寻个去处躲起来,躲得她都有些厌烦。
这不,近几日他又出京去了。
他出京了,秦桢方才能够好好地静下心来打磨玉石。
思及此,她心中微微叹息。
沈聿白这人说来也是奇怪,她在身边时他视而不见,她离开后反而对她上了心,这又是什么个道理。
秦桢理不清,也不想去理。
“我离京的路上遇到了沈大人,他又领着身边的人出京去了。”叶煦道。
秦桢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嗯’了声,“前些日子姨母告诉我了,我打算明日上街去趟璙园,看看有没有好的毛料。”
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去璙园,说起来也是因为沈聿白。
他在京中时,时不时地就会去璙园坐上些许时候,惹得秦桢个把月都没法去璙园。
趁着沈聿白不在,她也得以去躺璙园。
不过秦桢也确实厌倦了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很多时候她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可没多久消息传来时他陡然又出现在神思中,扰得她不得清明。
若是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再躲了。
“秦桢。”
“嗯?”
秦桢不解地看向叶煦。
他的身影隐在树荫底下,深邃的眼神晦暗不明。
久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而不远处闻夕招着手,秦桢余光瞥见后道:“来都来了,一起用些?”
叶煦闻言,掀起眼皮视线随着倩影而动,他抿了抿唇,“好。”
秦桢走在前头,垂下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欣长身影上,心中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并非感受不到叶煦的好意,或者说是偶尔会流露出来的喜欢,可她也确实无法回应这份喜欢。
家底不在盛京的叶煦这三载多是在京中,因而那场盛筵,他们之间也渐渐相熟了起来,也不再像最初认识那般客气不已,有时遇到摸不准的事情时,秦桢也会询问他的看法,一来二去间也慢慢处成了好友。
秦桢看出叶煦对自己有意约莫是在两年前。
彼时初次偶遇沈聿白派人于京中寻找她的下落,临时得知消息的秦桢微微慌了神,已经搬离两进两出院落的她们又紧忙赶回京郊。
翌日清晨,叶煦来到了那处院落寻她。
得知了昨夜的事情后,他沉默了许久。
沉默着沉默着,叶煦忽然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京城,只有他们两人。
刹那间秦桢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看他神情认真的模样,便意识到事情的不对。
秦桢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很多年,看出另一个人的喜欢实在是轻而易举,喜欢一个人时,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只是叶煦不说,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但是在那之后,秦桢也开始注意和叶煦之间的距离,不再像过往那般满不在乎,也会时不时地跟他提及不要常常来她这儿,要早点儿找个互相喜欢的姑娘成婚。
可叶煦置若罔闻,至今尚未婚配。
叶煦视线落在步伐微急的秦桢身上,在她踏过门槛之时,问:“秦桢,要不要跟我走。”
秦桢步伐停滞了下,良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叶煦。
叶煦眸光灼灼地望着她,不疾不徐地道:“他这段时间出京的频率不太频繁,京中搜寻的时候也越来越多,可能已经注意到你也许就在京中,你要不要跟我走。”
在此之前,秦桢也听乔氏担忧地提起过这件事,她也不瞒着叶煦,“离京的事情我有考虑过。”
“我可以——”
“叶煦。”秦桢截断了他的话,看了他许久,看清了他神情中漾起的笑意,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道:“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若再厚颜无耻地要你带着我离京,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叶煦抿着唇,也明白秦桢的意思,是在拒绝。
沉默须臾,他道:“我等你,若是哪日你想离开了再和我说。”
闻言,秦桢哑然。
等待这个词实在是太熟悉了,曾几何时她也等待过个不会回头看来的人,等到寒了心伤了神方才惊醒过来。
“不要等一个等不到的人,不好。”秦桢嘴角微微漾起,纤白的指尖悠悠地反指着自己,神色间毫无悲伤之意,早已放下过往的她把自己当作例子,对他道:“我就是那个等不到的例子,会抬头看来的人早早的就会抬起头,不会的人只会装作视而不见的往前走。”
“叶煦,我尝试过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就像是用根绳子拴着挂在前头的佳肴,它在告诉奔波而来的求者,再努力一会儿再等待一会儿,总有一天会获得想要的,于是求者再往前继续迈步,可是也不会有到的那一日。
秦桢尝试过等待的滋味,她不愿他人因自己而成为下一个她。
说完,她眸光一落不落地盯着叶煦看,想要看看他有何反应,看到他忽而笑起来时也是怔在那儿。
叶煦望着她,微微摇头,眸中满是笑意。
就连拒绝人的秦桢,也都学不会咄咄逼人,而是慢声细语地诉说着,认认真真地拒绝,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例子去劝告他人,这样的她怎么不让人怜惜,又怎么不让人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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湍流不息河流跃过漫在河底的石子,忽而飘过河流的石块荡起阵阵涟漪。
河流边缘,逸烽喂食着骏马,视线时不时地掠向注目望着湍急河流的自家大人,微微叹了口气。
自打少夫人坠崖后,大人领着他多次出京,沿着静河将四下的村庄翻了个遍都没有听闻过少夫人的消息,他和鹤一也曾谈过,若真是坠入静河中,如此湍急的河流莫说是人,就是尸骨也是寻不到的。
连他们都知道的事情,大人怎会不知道。
然而大人还是一次次地出京,搜寻着散落在静河各地的村庄,这次也是听闻有处村庄隐于静河下游的山林高处,得知消息的他们连夜出京。
两日的脚程,他们只用一日就赶到山脚。
要不是长时间奔波马匹需要休息,这时他们恐怕已经在山上。
细微的步伐声响起,逸烽顿时凛神警惕地看向声源处,睨见熟悉身影时才收回了长剑。
探路而来的暗卫和逸烽对视了眼,拱手对着沈聿白的背影道:“山上确实有处村庄,村庄中的人并不多,属下问了村庄中的幼童,说是两年多前确实有个女子出现在村庄中。”
闻言,负手而立的沈聿白转过身看向他,薄唇抿紧,“她在哪儿。”
逸烽也是一愣,一时之间未能收住眸底的惊讶。
“我们来得不巧,听说是清早时那女子就进山中采摘去了,说是要傍晚时分才会回来,属下已经问清那女子的住处在哪儿。”
是否要去那儿等着。
暗卫没有将这句话说出,也怕等着惊到了女子。
沈聿白眸光掠向山上的村庄,沉声道:“带路。”
逸烽和来人对视了眼,哑了哑声,望着已经翻身上马离去的身影,忙跟了上去。
村庄位于山上,多年来村民们自给自足,甚少有下山的时候,对来访的外人也甚是警惕。
一行人抄着近道上山时,已经收到幼童消息的村民举着火把和镰刀守在了入口处,见到他们时纷纷敛起神色严阵以待,还有些许胆小的孩童也手握着镰刀躲在后头。
站在最前头的男子单手抬起护着身后的人,尚能听懂山下言语也多少能说上些的他磕磕碰碰地出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来的这里!”
沈聿白眸光平淡地看过在场的男女老少,身上的衣着打扮和山脚下的村民们都不甚相同,但个个干净整洁,心中清楚他们都是久居深山老林之中,绝大多数人从未离开过这座山。
他看向最前边的男子,慢声道:“我来找个人。”
男子皱眉,“谁?”
沈聿白顿了顿,“我的夫人。”
男子拧着眉思考了下,用他听不懂的言语对身后的人说道着。
不多时,举着镰刀等各式工具的村民们渐渐放下手中用来伤人的物品,不解地对视着,其中一女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众人也开始讲起了话来,声音愈来愈大,看来的眼神也不似适才那般温和。
听不懂他们言语的沈聿白被四下而来的吵杂声闹得微微蹙眉,眸光一瞬不落地看着适才那个男子。
男子不知听人说了些什么,直到感受到背后忽而冒起阵阵寒意,倏地转过身来,他久居山中没见过太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心性单纯地脱口而出:“我们这儿没有你的夫人,两年前来的那位姑娘并未成亲。”
闻言,沈聿白薄唇微抿。
跟在身后的逸烽见状,心中着急但又怕那男子听不懂,也只能不急不忙地将事情稍稍吐露了些许。
他说一句,那男子翻译一句,身后的村民们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