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梦里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不是沈母,而是许景辉。
这个念头一产生,陈北劲就忍不住想笑。
让许景辉抛下那身价值不菲的职业西装,换上普通居家便装在厨房里给他当保姆做饭,许景辉一边手法娴熟地切菜炒菜,一边扭头笑容慈爱地问他宝贝儿子还想吃什么……
荒谬,实在是荒谬。
“慈爱”这个字眼和许景辉不太搭,他想,“铁血强权”才是许景辉的代名词。
“小北刚才说最近都不忙是吗?”沈母的询问声从里屋传来,“过年后再和致亭来家吃顿饭吧,我放寒假没什么事,天冷也不爱出门,每天在家无聊的很。”
“好——”陈北劲咬着饺子正要应下,桌底,沈致亭用鞋尖儿踢了他一下。
陈北劲扭头看向旁边的沈致亭。
沈致亭低头一声不吭地吃饺子。
进屋后刚和缓的关系,又因这一脚,将两人踹回进楼前在车里的对话。
陈北劲想起沈致亭那句“不合适了”,眉眼间飞扬的神情顿时烟消云散,嘴里咬了一半的饺子也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小北?”沈母从里屋出来,坐在他对面,问着:“有空吗,来不来呀?”
“不了,”陈北劲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说道:“我过两天准备和朋友去北海道度假村泡温泉。”
“哦……”沈母笑笑,观察着他的表情,问着:“那回来之后呢?回来之后有时间吗?寒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呢。”
“那也不来打扰了,等回来了就该工作了。”
“哦。”沈母点点头表示了解,待了几秒,探寻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突然问:“那以后也都不来了?”
“以后……”陈北劲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致亭,正准备开口,便见沈致亭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转过脸看向沈母。
沈母面色一凛,直觉不妙。
陈北劲也赶紧跟着放下筷子,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这一刻的沈致亭很有威严。
“妈,”沈致亭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深眸却明显流露出不悦:“我们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你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谁操心?”她是从一开始就旁观儿子情感路程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儿子有多喜欢陈北劲。这么多年过去,她都以为两个人修成正果了,没想到,到头来她儿子竟然要主动退缩了?
想起过世的丈夫,沈母心头一阵痛苦,她怎么能接受儿子如今的选择?如果儿子说自己烦腻了,那也就算了,她自然不会多嘴,但显然事情并非如此。
沈母皱皱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妈,”沈致亭平静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这意思是我要再说下去,你就要跟我翻脸了是吗?”
“这是你说的。”
“好啊,”沈母来了脾气,“你不愿听你就出去。”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沈致亭推开椅子,站起身离开。
陈北劲头一次遇见母子俩吵架,尴尬得无所适从,见沈致亭起身,他对沈母讲了声抱歉,也跟着站起身来要走。
“你走,小北吃完饭再走。”
这话一出,刚走到门口的沈致亭和正准备动身的陈北劲同时回头。
“那个……阿姨,”陈北劲指指沈致亭,小声道:“我坐他车来的。”
“没关系,”沈母示威似的看了一眼沈致亭,说:“你打车回家,路费我报销。”
陈北劲一时无措。
他又不是不知道能打车回家,只是现在情形尴尬,他第一次夹在母子两个人做选择,论心的话,他其实更想跟沈致亭一起走。
也是贱得慌,陈北劲在心里咵咵咵一顿猛扇了自己耳光,阿姨显然是站在他这边,帮他出气,他却当着阿姨“对头”的面儿,提出要跟欺负自己的人回家。
“你先吃饭吧,”沈致亭叹了口气,他扫了一眼母亲,望向陈北劲:“不着急,我在楼下车里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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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掠北阳 11
雪天黑沉,枯叶凋零。
夜色一如既往的黯淡无光,低温正如自己总是退却的人生一样毫无起色。
车内广播开着法治类节目的在线访谈,字正腔圆的男主持人名不见经传,却总能占据整个晚间黄金时间段,普法案例该是严肃紧张的风格,主持人年轻活泼,不时穿插几句诙谐点评,既显真知灼见,更见专业功底,难怪节目效果这么好。
主持人一定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吧。
心中发出一阵感叹唏嘘,沈致亭阖眼靠在椅背上,回想着自己这二十多年,他是不是一帆风顺过头了?不然为什么长大后每次碰到一点儿挫折就习惯掉头退缩?
仗着头脑聪明学东西快,每次一产生放弃的念头,下一秒就底气十足地果断做出放弃的决定,并对此决定的正确性深信不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
从前觉得,一旦做出选择,那就一定会有正确与错误之分,如果他选错了,下辈子人生就要完蛋了。后来才发现,选择根本就没有对错,只有足够坚定才能让选择成为正确。
那自己呢?自己坚定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