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完牛奶,下意识往周宴礼那里看,然后小声说:“孩子还在这,你乱说什么。”
知道她会错意,他轻笑:“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说给你揉腿。”
这个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江会会低下头,通过喝粥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好在对面的周宴礼粗枝大叶,压根就没发现任何异样。
他喝了口牛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问爸爸:“可以往里面放点盐吗?”
盐和糖那么像,所有人喝牛奶好像都是放糖,他特别好奇放盐是什么味道。
非常大胆的创新。
周晋为却不为所动:“安静吃饭。”
桌下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江会会低声说:“你对他有点耐心。”
然后又笑着拿起周宴礼的杯子,里面的牛奶剩了大半,她问他:“小礼想放多少,半勺够吗?”
周宴礼从椅子上下去,跑到厨房:“放一勺。”
江会会事先提醒了他一遍:“可能会有点咸哦。”
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放了整整一勺盐。
轻轻晃动,待白盐在杯中融化,江会会把杯子递给他:“小口喝,别喝太快。”
不然容易齁到。
周宴礼接过杯子,听她的话,喝了一小口。
立马跑到垃圾桶边全给吐了。
甚至控制不住的干呕了几声。
江会会笑容无奈地将那杯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给他,让他漱漱口。
“现在知道什么味道了吧?”
他眉头皱着,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咸,巨咸,咸到恶心,咸到想吐。
但秉着不浪费的家教,他将那杯加了盐的牛奶放到爸爸手边。
让爸爸喝。
周晋为:“……”
——
时间一年一年流逝。
小孩的个子长得很快,尤其在身高方面遗传了周晋为的基因,周宴礼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
周宴礼六岁时,在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就读。
周晋为考虑的很长远,结婚之前就买好了学区房。
学校的入校要求很高,各种条件层层筛选。
家长的地位资产也是被考量的最重要一项。
周宴礼从小精力就旺盛,对学习没兴趣,运动
倒是全能。
家附近有个足球场,每天放学后,他都会和同学一起去踢足球。
踢到吃晚饭的时间,再脏兮兮的回来,书包背的松松垮垮,怀里抱着个足球。
江会会实习结束,早就从那个每天都需要加班的办公室离开了。
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待在家里。
她听到声音出来,看他浑身脏兮兮的,将他肩上的书包取下,让他先去洗澡。
“怎么弄得这么脏。”
他笑容灿烂,还带着几分得意:“因为我铲球了,妈妈知道什么是铲球吗?就是倒地的时候射门,我拿了好多分,我一个人把他们都踢爆了。妈妈,我是不是很棒?”
江会会回房去给他拿洗完澡后换的衣服,他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
得瑟的炫耀自己今天有多厉害。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他恐怕早就摇出虚影了。
江会会不给反应,他能一直说下去。
“妈妈知道什么是铲球吗,就是倒地的时候射门,我拿……”
江会会合上柜门,如他所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小礼怎么这么棒呀。”
他脸一红,刚才的得瑟表情慢慢隐了去。
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抬脚踢了踢面前并不存在的石子。
果然,人在害羞或是难为情的时候,都会表现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来。
他两只手往裤兜里揣,小声嘟囔:“也……也没有很棒啦,就……一般般棒。”
她微微屈膝,和他视线齐平,笑眼温柔,带着毫不吝啬的夸奖:“小礼在妈妈心里永远都是最棒的。”
他伸手挠了挠头,样子还挺扭捏。
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伸手在衣服上蹭,把手擦干净之后,才宝贝似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递给江会会。
江会会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他咧嘴笑道:“礼物。”
江会会将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条手串,劣质的塑料珠子,路边十块钱能买一大包的那种。
周宴礼兴奋雀跃的告诉她:“这是一个老爷爷卖给我的,说是能保佑平安。他说卖给别人要三万块,但看我是小孩,就给我打了折。我把身上所有零花钱都给他了。”
什么老人,连小孩的钱都骗。
江会会眼眶一热,也没有告诉他这条珠子的真实价格。
不管是几岁的小礼,最大的愿望似乎都是同一个。
她突然有点想他,明明他就在自己面前。
以前那个被门坎绊到险些摔跤,骂骂咧咧的周宴礼,在听到江会会随口胡诌的一句哄他的话:“平江有个传说,被门坎绊倒之后赶紧许愿,会成真的。”
他立马不骂了,一脸狐疑的看她:“真的假的?”
可偏偏这么拙劣的谎话,他还是信以为真。
以往吊儿郎当不着调的人,那么虔诚的双手合十,许愿。
她听到了,哪怕声音很轻。
可她还是听到了。
“江会会,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她想,他估计就知道这两个祝福人的成语,所以来来回回总是这句话。
那之后他甚至主动找门坎来绊自己。
绊完之后就抓紧许愿。
后来被秦宇看到,听周宴礼说明缘由后,他顶着可能挨揍的风险嘲笑了好久。
虽然最后还是挨了一脚,周宴礼气急败坏的让他闭嘴。
秦宇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告诉他,他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平江本地人,可以十分明确的保证,这个蠢到没边儿的传说肯定是假的。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编个假的逗你。”
还能有谁。
周宴礼黑着一张脸。
敢逗他的还能有谁。
那么久过去了,她仍旧总能想起他。
但好在,周宴礼还在。
虽然他现在小小的,但他还是他。
很可爱,又很臭屁,虽然仍旧脑子空空。
江会会将手串戴上,纤细的手腕上,手镯和塑料珠子手串挨在一起。
一条名贵,一条劣质。
却都是她最最喜欢的东西。
因为是世界上对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送给她的。
她低下身子抱他:“妈妈很喜欢。”
周宴礼迟疑了一下,小声提醒:“我……我身上很脏的,都是灰。”
“没关系,脏脏的小礼妈妈也很喜欢。”
他抿了抿唇,脸红红的。
非常、非常小声的说:“我也……很喜欢妈妈。”
—
周晋为完全从那个家里割裂开,为了不让那些扭曲的人际关系影响到江会会和周宴礼,所以早做打算。
他的事业是靠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
前期难了一些,所以待在公司的时间总是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