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刚要往过来时,孟惜墨已将菜刀架在孟秉文的脖子上,眼神冰冷道:“娘,您别过来!选我还是选他,您给句准话!”
“惜娘,你非要逼死娘吗?”孟母捶胸痛哭。
“不是我要逼死您,而是孟秉文想逼死我!若我们日后还是兄妹,总会走到骨肉相残的地步的,所以娘,您得做选择。我数十下,十下之内您若还没做出选择,那我来替您做。”
“不,惜娘,你听娘说,你……”
“一。”
“二。”
“三。”
……
“七。”
“八。”
“九。”
“十。”
十的话音刚落,孟惜墨搭在孟秉文脖颈上的菜刀便突然用力,孟秉文顿时如杀猪一般嚎叫道:“娘救我啊!娘!”
下一刻,孟秉文的脖颈有血珠渗出来。
孟母几乎是本能喊道:“秉文!我选秉文!”
“哐当——”
孟惜墨将手中的菜刀扔到地上。
孟秉文顿时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飞快朝孟母的方向爬过去,孟母紧紧搂住他的同时,用帕子压在他脖颈的血珠上。
孟惜墨却突然笑了,这笑里有释然,也有解脱。
“惜娘,你……”孟母刚开口,突然又住嘴了。因为孟惜墨突然跪下来,直接给她磕了三个头。三个头磕完之后,她头也不回的朝外走。
沈知韫和贺令昭等在外面,看见孟惜墨披头散发出来时,身上还有血迹,沈知韫被吓了一跳,忙问:“伤到哪里了?”
“没伤到,是先前的伤口崩开了。好了,我已经解决完了,我们走吧。”
沈知韫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当即便带着孟惜墨离开了。只是他们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孟母声嘶力竭的声音:“惜娘!”
孟惜墨脚步一顿,沈知韫一行人也跟着顿了一下。但旋即,孟惜墨却头也不回的径自朝前走。
孟母不死心,一声接一声的唤孟惜墨,但孟惜墨却步履不停,一直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前,她都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月光落在斑驳的石板上,像是落了一层清霜。
看着那一行人彻底消失在巷子前方之后,倚在木门上的孟母彻底力竭,她身子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然后泪流满面。
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女儿了。
第四十六章
从丰谷巷离开之后, 沈知韫原本打算将孟惜墨带回贺家的,但孟惜墨拒绝了:“我想回茶坊。”
孟惜墨一贯不爱麻烦别人,而茶坊有供她休憩的地方。
沈知韫他们便将她送回茶坊,她不放心孟惜墨一个人, 想留在这里陪孟惜墨的, 但孟惜墨却道:“我没事, 我只是有些累,你若是不放心我,让红蔻留下来陪我吧。”
红蔻性子单纯, 沈知韫不放心。
但孟惜墨却扯着唇角笑了笑:“阿韫,你别担心, 我若想寻死的话,今夜早就拉着孟秉文一块儿死了。”
沈知韫:“……”
到最后,沈知韫还是没拗过孟惜墨,她只得将红蔻留下来, 然后她与贺令昭一起回侯府。
回去的路上,沈知韫问贺令昭:“表哥离开之前,可有留什么话?”
“他说他还有事,就不同你们道别了。”其实除此之外,魏珩还说了别的, 但看着沈知韫眼里的疲惫, 贺令昭并未将那些话告诉沈知韫。
沈知韫轻轻颔首,回到侯府后,她便去沐浴了。而贺令昭趁着这个间隙将康乐叫来, 他对着康乐耳语几句之后, 康乐当即便面色凝重去了。
之后贺令昭也沐浴换了寝衣,他回到寝房时, 房中静悄悄的,床幔委地但能听到被子摩擦传来的窸窣声。
贺令昭知道沈知韫没睡着,便道:“睡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孟姑娘。”
沈知韫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贺令昭也没急着睡,而是拿了本兵书盘膝坐在榻上看。
房中灯火哔啵,不知过了多久,床幔内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贺令昭这才将手中的兵书阖上,然后吹灭蜡烛躺下。
第二天与王淑慧一起用过早饭之后,沈知韫与贺令昭便又匆匆去了茶坊。
过去时,沈知韫被吓了一跳。
今日茶坊已经正常开门做生意了,昨夜刚经历过那样事情的孟惜墨,今日却没有在楼上歇息,而是已经在大堂里招待客人了。
看见沈知韫与贺令昭时,孟惜墨示意让他们二人先去楼上等她,她忙完就去。
沈知韫与贺令昭上楼等了没一会儿,孟惜墨便上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孟惜墨比从前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穿在她身上却大了些许。
沈知韫眼底滑过一抹心疼,被孟惜墨看见了,孟惜墨却笑着道:“阿韫,我没事,真的,都过去了,现在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从前因着骨肉亲情,因着孟母,她一直割舍不了,但昨夜一切都结束了。
三人闲聊几句之后,孟惜墨看了好几次贺令昭,神色有几分踌躇。贺令昭看见了,便道:“你是阿韫的好友,有话但说无妨。”
贺令昭既这么说了,孟惜墨便不再扭捏。
“我有一事想劳烦贺二公子帮忙。”
贺令昭和沈知韫都将目光落在孟惜墨身上,孟惜墨道:“我想立女户,但我的户籍还与孟秉文在一处……”
而朝廷律法规定,家中有男丁者,不允许女子立女户。
孟惜墨的遭遇,贺令昭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他十分同情这个坚韧不拔的姑娘,如今见孟惜墨有心想跳出这块泥坑,他自是愿意帮忙:“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他恰好认识户籍司的人。
孟惜墨闻言,立刻欣喜朝贺令昭行了个福礼道谢。
贺令昭摆摆手,他知道沈知韫今日会在这里陪孟惜墨,他一个大男人留下也不大好,便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替你去办吧。”
孟惜墨复又再三谢过,贺令昭便潇洒的离开了。
沈知韫待在茶坊陪孟惜墨,可到中午时分,何良便匆匆过来寻孟惜墨。何良与何父半个月前,便离京去给一户人家做木活了,今日才回到丰谷巷。
听说了孟家的事情之后,何良便匆匆来寻孟惜墨了。
沈知韫知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便告辞从茶坊离开了。之后沈知韫又去趟了书肆,买了些画册并几本适合贺令昭看的书之后才乘着马车往侯府回。
结果走到半路上,前面突然便被围的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青芷下去看了一眼之后,回来同沈知韫道:“二夫人,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前面挤满了看榜的人,咱们的马车过不去了。”
沈知韫神色恍惚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府里鲜少出门,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放榜的日子了。
红蔻在旁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哎,青芷姐姐,曲二公子考中第几名?!”
“想看曲二公子考第几名,你自己下去看去。”青芷当即拍了红蔻一巴掌。
红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吐了吐舌头,立刻乖乖缩在沈知韫身后再不言语。
沈知韫护住红蔻,也看向青芷,好奇问:“曲二哥考了多少名?”
曲清砚的才华沈知韫是知晓的,今年他既下场,绝对会榜上有名。
青芷没想到,沈知韫也在问,便如实道:“前面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夫人您若想知道,我这再下去看看。”
“罢了,回来吧。”沈知韫叫住青芷,“我也是随口一问,你既没看见便算了。”
放榜日也就是放榜的时候围观的人多些,街上堵了半个时辰左右,人群才逐渐散开了,沈知韫便畅通无阻回了定北侯府。
而贺令昭则去找了户籍司的司官吃酒。推杯换盏间,孟惜墨户籍以及女户一事便敲定妥当了。
待贺令昭从酒楼出来时,外面已是繁灯如昼。
贺令昭翻身上马悠悠往定北侯行去,路上遇见了许多弹冠相庆的学子,贺令昭不禁转头问安平:“今儿是春闱放榜的日子,曲二有没有中?”
“这……小人尚不清楚,不若小人这就去看看。”
贺令昭一挥手,安平便忙去了。
贺令昭一人独自打马前行,路上遇见许多零嘴,便还给沈知韫买了一些。等他晃晃悠悠回到定北侯府时,正好在门口遇见了看榜归来的安平。
安平喘着粗气道:“回二公子的话,曲二公子中了。”
上次在沈家时,曲清砚能与沈怀章父子侃侃而谈,贺令昭便知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所以曲清砚帮上有名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问:“考了多少名?”
“十五名。”
十五名!这么靠前的吗?!贺令昭震惊过后,顿时觉得牙根有点酸。但想到先前沈知韫说,他对曲清砚并无男女之情时,贺令昭又瞬间不酸了。
哼!考中十五名又如何?阿韫还不是不喜欢他!
贺令昭一面进府,一面吩咐安平:“去我库房里挑件合适的贺礼给曲清砚送过去,就说是我和阿韫恭贺他高中。”
安平应了一声,见贺令昭进了院子,便去办事了。
贺令昭进去时,沈知韫正单手持卷,坐在灯盏下看书。橘红的灯晕落在她细腻白皙的侧脸上,愈发衬得她眉眼柔和清丽。
沈知韫闻声转头看过来,贺令昭顿时朝她扯出笑意,然后走过去挨着沈知韫坐下,嘟囔道:“好阿韫,赏我盏茶吃吧,跟他们那帮人喝了一晚上的酒,我都要渴死了。”
“偌大的酒楼难不成连茶水都没有?”沈知韫自是不信,并用手试图推开贺令昭。
但偏偏贺令昭用了巧劲儿,他并未将所有的重量全压在沈知韫身上,但沈知韫推他又推不动。沈知韫面染薄怒:“贺令昭,你给我起来!”
“我起不来,除非阿韫肯赏给我盏茶喝。”贺令昭耍无赖。
沈知韫没办法,只得斟了盏茶怼到贺令昭嘴边。贺令昭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接过茶盏喝完之后,便乖乖直起身子,赶在沈知韫发难前,先一步开口道:“孟姑娘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
“那是。”贺令昭一脸得意道,“我亲自出马,岂能不快!就是那帮酒桶太能喝了,喝的我现在胃里还难受呢!”
说到此处时,贺令昭适时露出一抹难受的表情。
他们相处这么久了,贺令昭的脾性,沈知韫也摸透了几分,见状便没好气道:“说吧。”
“这会儿要是有碗酸酸的汤面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