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出了程府,翻身上马,向着马场之外驰骋而去,街道空旷,一路畅通无阻,然而赶到朔河边时,沉重的吊桥正在缓缓合上。
“等等!等等!”程廷急的放声大喊,“还有东西!殷北!”
吊桥的嘎吱声淹没了他的叫喊,紧接着轰隆一声,吊桥合上了。
朔河边士兵纹丝不动,满脸戒备。
殷北能够出入堡寨,是因莫聆风之故,想要将东西再送进去,就得等殷北从堡寨中出来。
石远满脸急色已经化作懊恼,只恨自己昨夜多睡了半个时辰!
若是只睡两个时辰,现在一定赶上了。
他用力扇自己一巴掌:“叫你误事!”
程廷一把攥住他的手,“别慌,等殷北出来,再让他送一趟。”
他忍不住问:“邬瑾的信?”
石远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是,也不是,跟往常都不一样,应该很重要。”
他没有将信拿给程廷看,挣开程廷的手,原地来回踱步,后背湿漉漉,全是汗。
第260章 关门
石远焦灼难安,程廷也随之心急起来。
殷北为何还没出来?
他仰头望天,黑云压城,云层之中,时有电光闪过,雷声沉闷,在耳边滚来滚去。
一阵狂风卷过,程廷腿上好似让什么东西击了一下,吓得他一个哆嗦,后退一步,低头看去,就见一坨干马粪从自己脚面上滚过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河水湍急起来。
一滴水砸在程廷鼻尖,他伸手去摸,扭头对石远道:“下雨……”
话未说完,天光忽然冒出一道火光,紧接着是“轰”一声巨响,随后火光大作,将天都烧红了一半。
大雨随之落下,噼里啪啦,将程、石二人和朔河边士兵浇成落汤鸡,与此同时,火势却是越烧越烈,伴随着不断传来的轰隆作响,股股浓烟随之冒起,又伴随狂风,送至朔河边。
狂风骤雨之中,夹杂着焦土和血腥气味。
程廷呆着脸立在原地,满脸都是流淌的雨水,目光看向堡寨,高大巍峨的城墙笼罩在暗红色焰火之中,厮杀之声被风雨之声吞没一半,又被滔滔河水带走一半,最后落到程廷耳朵里的,只剩下零星爆炸声。
石远声音颤抖:“开战了。”
很快他回过神来,一把拽着程廷就往城里跑:“开战了!快回去!”
两人从满脸肃然的士兵中穿过,急急奔向城内,石远又扭头看一眼短时间内不会再开的吊桥,几乎绝望。
殷北出不了。
邬瑾的信还藏在他怀里,他简直不敢想这封信要是送不到莫聆风手中,会怎么样。
养马苑中战马早已都送去堡寨,只剩下几个奚官,在听到动静后也飞奔进城。
方才还寂静的宽州城内,也被疾风骤雨和火药惊动。
百姓涌上街头,眺望天边,雨夹杂着战火从天而降,打湿油纸伞,打湿各色衣裳,打湿地面,连绵不绝地流入宽州城各个角落。
“让开!让开!”
雨中多了铁蹄之声,驻军骑马而至,头戴兜鍪,身穿铁甲,抽动马鞭,一队队井然有序地前往城门口。
就在百姓以为他们要前往堡寨救援时,他们却在城门内翻身下马,由外向内,占据闸楼、箭楼、正楼,登上正楼城头,把守隔墙、东西飞廊。
同时,有士兵开始关闭三重楼连同瓮城在内的门洞。
宽州东南城门,是通往马场、堡寨的唯一通道,多年未曾关闭,木门已经陷死在户枢之内,闸楼、箭楼之下的门尚能勉力移动,正楼之下的正城门,却是重达千金,门栓便重上百斤,要重新关闭,谈何容易。
城门之外,马场之上巡逻的士兵见状,已是大惊失色,其中一位都头奔上前来,大声喝问:“谁许你们关闭城门!堡寨大军未退,为何关闭城门?”
他一边呼喝,一边带领手下一百人上前,阻止驻军关闭闸楼门洞。
程廷猛地回过神来,瞪大双眼,在雨中一步上前,一把攥住石远的手,人和声音全都在哆嗦:“他们要关城门,要绝堡寨后路,怎么能这么狠?”
城门一旦关闭,堡寨五万人马,便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胜,要么死绝。
大雨中的百姓也是满脸愕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许关”,有人也紧跟着喊了一句“不许关城门”。
“不许关!”
“不许关!”
叫喊声络绎不绝,来到城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雨幕之中,有人义愤填膺,有人麻木,有人祈求神佛保佑,而天边那一团艳红色火焰却是熊熊燃烧,火星和雨一样落下。
一队衙役簇拥着一顶官轿前来,在城门前停轿,压下轿杆,撑开油纸伞,掀起轿帘,请出里面的知州谭旋。
谭旋的面目压在油纸伞下,看不真切,听到百姓喊声,他转身喝道:“关闭城门,便是要护你们性命!你们再吵闹,便从这城门出去,与堡寨共存亡罢!”
说罢,他撩起衣摆急急登上正楼,眼看户枢卡住门扇动弹不得,立刻发号施令:“倒桐油!”
在士兵去取桐油的间隙,他又喝令驻军将马场外士兵拿下,等到战后,再做处决。
城门口越发混乱,一刻钟后,堡寨士兵寡不敌众,被捆住双手,推进城门之内,带去府衙牢房,而一辆辆太平车也将大桶桐油运送到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