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只能推测。”降谷零在冷酷和缜密上总能和宫纪保持高频同步,“她的首要目标,是不能暴露我的卧底身份。如果朗姆确认了宫纪进入地下城是一场警察和警察连手做的局,那他一定不会相信宫纪任何一句话,甚至会立刻处决她。”
  黑田兵卫沉思,顺着降谷零的逻辑抛出问题:“但是,朗姆对你早有怀疑,他不会再用一把令人生疑的刀。就算没有宫纪的指认,他也会把你当作卧底,斩草除根解决掉你。”
  “可是他没有证据,而且他眼前有更多被自己怀疑又被宫纪指认的卧底。”降谷零说:“在这个多事之秋,卧底大面积曝光,组织人手不足,朗姆或许会选择让我去处决那些卧底。”
  黑田兵卫接上话:“但作为上位者,他也会怕你是真警察,给那些卧底通风报信。”
  宫纪应该会真假参半地背一些名单,抛出一些饵,最好把贝尔摩德兰萨德等朗姆的心腹都牵扯进来。
  她直接放弃掩藏波本身份,而是拽出了一系列麻烦,把波本藏在后面。
  这些麻烦应该组成一个完美的靶子,让朗姆这个急性子立刻对眼前的靶做出行动。那么,靶心又是什么呢?
  降谷零和黑田兵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库拉索。”
  琴酒会找到库拉索。
  “我会联机各国情报机构,通知他们的卧底撤离。”黑田兵卫沉声下令,“库拉索那边就交给你。”
  [16日,20:00,赌场。]
  美艳的荷官抬眼盯着面前的人,掌心向上优雅摊开,无声地询问:
  “要来一把吗,先生?”
  波本拉开椅子坐在赌桌前,把筹码扔在四个数字的交界点上:“你占了个好位置。”
  赌桌有编号,贝尔摩德坐庄的正是编号“321”的那桌。
  “再优秀的赌徒偶尔也要倚靠自己的运气,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一以贯之地相信幸运数字了。”荷官俏皮地眨眨眼睛,“我觉得321能为你带来好运呢。”
  拿生日当幸运数字什么的,“缺乏新意。”波本耸耸肩,“作为荷官,你的话是不是多了点?”
  说话间,赌桌旁的立式电子屏色彩翻飞,数字滚动过一轮又一轮,游荡的赌徒忍不住驻足,觑了眼下注区又紧张地盯着色块滚动的电子屏。迷幻的流光在贝尔摩德的睫毛上跃动,在这令人屏息的时刻,她微笑起来:“在结局摇定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哦。”
  “所以,衷心希望您万事小心,诸事顺遂。”
  波本的眉眼松缓了一瞬,她猜测这是由贝尔摩德代传的、宫纪的嘱托。
  不过这话由贝尔摩德说出来,不像是嘱咐和关心,倒像是引诱人前往深渊的谶言。
  电子屏上的数字停止跳动,围观的人群
  爆发出一阵呼声。
  “恭喜。您下注的方形四码中的数字被摇到了哦。”贝尔摩德微笑着凝视他,“倍率1:8,可惜您下注很少。”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波本从贝尔摩德手里接过筹码,“可以多玩几局吗?”
  不称职的荷官将细长的手指抵在唇前,这个动作由她做起来优雅又神秘,一个秘密从她唇齿吐出,又暗暗藏在指腹之后。
  “今天还要接待别的客人 。”
  波本了然,他拿起筹码,向账房走去。路过吸烟室时那扇大门被拧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掐灭手中发烟走了出来,与波本擦肩时,两个人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撞在了一起。
  [23:00]
  “嗨,你也想赢钱吗?记得选择自己的幸运数字哦。”贝尔摩德单手拖着下巴,施施然看向落座的长发男人,“今天有不少人交到好运呢。”
  “收起你那副恶心语气。”琴酒说:“把碰头地点选在这里不是你的风格,贝尔摩德,而且……”他的碧绿眼珠冷静地一侧,看向鱼龙混杂人头攒动的区域,“这里的气味像老鼠蜗居的下水道。”
  “你忙得神智不清了,琴酒,我最近只是有些喜欢这份工作而已。”贝尔摩德一副似真似假的语气,“前不久有个赌徒在这儿待了三个月,赚了一亿美金;更近些日子,有个商人倾家荡产最终从这栋高楼的顶层跳了下去……我观察普通人在这里展露兽性,争夺欺骗,大肆挥霍,不论是功成名昂首挺胸走出这里,还是心灰意冷从高处一跃而下,都算走出了斗兽场,重新变回堂堂正正的人或尸体,这不比我们这些死后骨头都要埋在黑暗里的人生有趣多了?”
  “你在怕什么,贝尔摩德?”琴酒居高临下地望向她。
  只要第一实验室不被发现,警察早晚偃旗息鼓,在乌丸财阀这一光耀名号的余荫下,组织政治和经济的权威能够迅速重建。
  今天晚上的贝尔摩德显然不太正常,她维持着那副神秘主义的派头,却絮絮叨叨,半是感慨,半是诉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按理说,从贝尔摩德手中确认了库拉索的消息,他应该立刻动身离开,执行任务。
  出于谨慎的心理和敏锐的直觉,琴酒没有打断。两人坐在喧闹中心,赌桌两端,一张游戏人间的笑脸对着一双冷冷审视的绿眼睛。
  “感慨这张赌桌上命运无常而已。”贝尔摩德掩着瑰丽的嘴唇轻笑,“赌场的老板已经坐拥万金了,还觉得不满足,在赌桌上偷偷做手脚,这样一来,稍微有点脑子的荷官动动手就能掌握客人的命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