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兄回来,她也不怕了。
今日如果不是顾衔章在这里,她也不会用这个。就因为是他,她太了解他了。才不得不用。
“窈窈。”
顾衔章像是第一次听似的念了一遍,“过去忘记问,这是公主的小字?似乎只听肃王殿下这么叫过。”
她眼睫颤了颤。
“原来祁二公子也一直这么叫吗。”
祁衡看向他,“怎么,顾大人不知道?”
“顾大人。”宁久微开口道,“御林军该退了。”
顾衔章目光落在她眉眼上,寸寸如有实质。
半晌,他声音低而温沉,看着她问,“倘若有一日微臣身犯死罪,公主殿下可愿意用金玉令救我?”
宁久微撞上他的目光,心跳的又沉又快。
他没有等她回答。在她回神时,他早已经转身离开,背影清薄嶙峋。
第四十九章
此后, 各地藩王暗有动作。
陛下欲遣巡抚前往东郡助赵王平定异心,宁久微同时向煜王殿下推举大理寺卿陈大人后,煜王御前举荐, 陛下当即便下了旨意。
对南鄯和亲一事,朝堂两派各执一词。但明宜公主终究身为宁王爷之女,又为陛下疼爱,何况已有驸马,和亲无论如何也荒唐不可。
亦无人敢在顾大人眼皮底下提及。
于是不知谁人先道,若非不得已和亲, 并不只有明宜公主不可。
一件只需要一个女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便无需金戈铁马,这便是所谓的政治手段。
虽说自古以来就有公主和亲, 无甚稀奇, 甚至可以说这是身为一国公主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可大郢强盛,安禾没想过这事会落到明宜身上,也会落到她头上。
安禾从公主府一路气势汹汹地朝御书房去, 快到时在路上和进宫来的宁久微正好遇上。
安禾:“你怎么来了。”
宁久微:“你也知道了?”
安禾没说话, 闷闷地蹙着眉。
宁久微推推她的肩,“你这样子,是要去找皇伯伯打架?”
“当然不是……”安禾泄气, 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了,“那你进宫来做什么。”
“给皇伯伯请安。”
她哼声, “骗鬼呢。”
静了一瞬, 安禾问, “明宜, 你说公主就必须和亲吗?”
“当然不是。”宁久微毫不犹豫地回答。
安禾烦恼地揉了揉头发,随后暗自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 “罢了。总之,如果非要在我们两个之中选一个的话,我——”
她话没说完就被宁久微打断,“你什么?你要牺牲自己,大义凛然吗?想名留青史当英雄不成?”
“我又不是为了你!”安禾侧过身去,“本公主身为正统圣族纳兰最尊贵的公主殿下,这是应该的。你知道陛下第一位公主是何地位吗?懂吗?”
宁久微冷哼,“真厉害啊纳兰安禾,就你了不起?就你是尊贵的公主殿下?事情都还没有到那一步,你在这舍身取义舍己为人给谁看。”
上辈子也是这样。
弄得她还挺感动。
“你——”
安禾正要和她大吵一架,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参见两位公主。”
林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你怎么在这里。”安禾没好气地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林霁好整以暇地背着手,“安禾公主真是无情,分明南巡期间还与本公子日日黏腻,时时相好。”
“放肆!谁与你日日黏腻!”安禾指着他,“你再乱讲话,本公主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林霁微微蹙眉,配合地应了声,“我好怕啊。”
“你你——”
宁久微乐了声。
安禾瞪她一眼。
她不理她,问林霁,“林将军怎么未曾一起?”
“兄长和肃王殿下在面见陛下,我就是来告诉公主,暂时别去御书房了。这几日陛下日无暇晷,除非召见,否则——”
“本公主就不信父皇不见我。”安禾说着就要继续闯去,林霁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将人带回来。
“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安禾挥开他,“不是你要被送出去和亲,你自然冷静。”
林霁皱着眉,“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你算什么,你说不会就不会吗?明宜都有驸马了,南鄯还敢如此狂妄!虽然本公主很讨厌她,可是我也不能让她被送去和亲呀。”
安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胡言乱语着越说越难过,“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很有担当的公主,好歹还有两肋插刀挺身而出的勇气,只是可怜本公主连驸马都还没有选过,这破公主当的真是没意思呜呜呜……”
她说着就哭起来。
宁久微拽拽她的袖子,安禾闹脾气似的哭的更伤心。
“那你选一次啊。”林霁帮她擦了擦眼泪,安禾推开他的手,“选什么啊!”
“驸马。”
“这时候哪来的驸马给我选,今年的状元郎我都还没有见到……”
“要什么状元郎,读书人最坏了。”他说。
“你才坏!状元你能考上吗!”
“怎么不能?你想我就能考一个给你。”
“等你考上黄花菜都凉了呜呜呜……”
“那就别要状元了。”
“那要什么!你以为本公主选驸马很随便吗,不要状元哪还有人给我选!”
“怎么没有。”
“哪有!那你说选谁,你说啊!”安禾一边抹着眼泪,被气得哭着跺脚。
“我。”
林霁看着她,声音干净利落。
话落,宁久微都空白了一瞬,一时忘记了其他的事,迟钝地眨了眨眼。
安禾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眼睫和脸上挂着眼泪,眼睛通红,目光怔怔地。
*
回王府的路上,宁久微依然在想宫中的事。
有些意外,又没那么意外。
如果是林霁,自是好过状元郎一百倍。他配得上安禾。
她原本还在为安禾这事犯愁,现在看来一切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也是,因果循环,有因有果。
上辈子没有南巡这一程,这次许多事早就不一样了。
但她和顾衔章却似乎还是一样。
坐在马车里,宁久微不自觉地出神。直到王兄叫她,才抬头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宁尘问。
“没有。”宁久微弯了弯唇,“我在想林霁和安禾。”
“他们。”宁尘抬了抬眉。
宁久微点头,“就是王兄想的那样。”
宁尘想了想道,“林将军的弟弟,倒是配得上。不过这二公子若是要当安禾的驸马,还需要做出改变才行。”
宁久微:“王兄放心,林霁不是没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他只是不想做而已,只要他想,就会变得很好。”
宁尘有些奇怪,“我记得你和林家二公子素来不和。”
“那都过去了嘛。”宁久微低头摆弄着腰饰,想起什么,“但是王兄,当年为何一封奏折,论林长青林将军是有罪之臣?”
宁尘默然几许,开口道,“还是那句话,不论是非,与宁王府牵扯越少越好。陛下是陛下,宁王爷是宁王爷。林将军赤血臣子,怎可对父王一片忠臣。于林氏而言,党同反臣之名远远好过为护宁王爷而死之名。”
宁久微垂着眸子,沉默无言。
这些话她明白,只是心中仍感到一片怅然。
宁尘察觉她的情绪,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 “窈窈,王兄既然回来,便不再是顺臣。你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乖乖地。王兄会保护你。”
“即便是虎符调兵,抗旨不遵。不论是造反大逆还是远诛南鄯,王兄也决不会让你成为和亲的牺牲品。”
宁久微眼眶热热的,靠过去埋首进哥哥怀里。
“可是我不要王兄只周全我。我要王兄和父王永远都要在我身边,不能只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