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着下面一道题,门外忽的传来江喻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我却能准确的辨别出来。
我光着脚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摁开了门把手,顺着栏杆望下面。
我哥正背着包懒懒散散的站在客厅里,他额前的头发丝是湿的,长长的眼睫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深飞气冲冲的叉着腰,来回走了几步才说:“你非要住校么?这家里你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哥轻哼了一声,眼皮也没抬:“少假惺惺的了。签。”
江深飞抓着笔的手僵硬,他弯着腰没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往放在桌上的纸签了字。
江喻伸手把纸拿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纪远叫司机送。”
我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一想到以后我哥就不在家里住了,我有些控制不住想跑下去的冲动。
“知道,”江深飞揉了揉眉心,把他那身西装套在身上,“江喻,你还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赌气?”我哥笑了一声,“你真是一点没变,和以前一样没良心。”
“你!混账东西!”江深飞抬起手向着他打过去,但却被江喻抓住了。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哥甩开他的胳膊,低着头冷冷的看他。
江喻比我大两岁,但他的个子却很高,比江深飞足足多出半个头,他身上有着少年人的挺拔俊秀,却一点都不失强大气场。
江深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指着他说:“搬完东西赶快给我滚!”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屋子里变得一片寂静。江喻站在客厅中间顿了几秒,忽的抬头看向了楼上。
我站在栏杆旁边,和我哥的眼神直直的对上了。
我抓着栏杆的手松了松,想要跑下去找他,我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提醒道:"别翻,从楼梯上下来。"
我点了点头,顺着楼梯跑到了他面前,还没站稳脚跟,我哥直接一把把我拖在了沙发上:“说了那么多次下来穿鞋,一次也不听,嗯?”
我惊愕的看向脚趾,反应过来以后摇头,抓着沙发垫子急着解释:“我平时不下来,你在这我才会下来。”
我哥短暂的笑了一下,弯下腰找鞋,我却固执的不肯穿,站起来抓着他衣服的手更紧了。
江喻的神色很淡,我看不出来他的心情怎么样,于是把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拍了两下:“哥哥,你别难过。”
我哥没说话,一路沉默的走向了楼上,直到进了房间的门他才又开口,但却是毫不相关的话题:“长多高了?”
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但底气不足的说:“一米六。”
他笑了一下:“小矮子,平时不锻炼吧?”
“学校会跑操。”我说。
“那能叫锻炼吗?”我哥径直走向了桌子,他翻了翻我摊在上面的书,问:"这个不会?"
我的眼睛一直都落在他身上,我说:“不会,很多题都不会。老师说以后题目的难度更大了。”
我看着他:“哥,你以后真的不回来了吗,你是不是不送我了?”
我哥垂着眼睛看我,我却读不懂他的脸色,我抿了抿嘴,从包里掏出早上保姆阿姨给我的糖果,很大的一颗,看起来就很好吃,刘边边早上想拿一颗大苹果和我换,但被我拒绝了,我偷偷藏到了晚上。
我特意留给我哥哥的,我如若珍宝一般放在了我哥的手里:“哥,你别丢下我。你别…别烦我。”
我什么都没有,过去的几年里也没有朋友,我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他可以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我的家人。
我不会挽留人,但我见过大牛的那群小跟班,整天跟在他身后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大牛眉毛一翘,他们就会从兜里掏出各式各样的东西,恳求大牛保护他们,让他们跟着他。
我没有钱,只有一颗糖果,我递给了我哥,希望他不要丢下我。
我哥没说话,视线从糖上落在了我的脸上,他的手短暂的握了一下那颗糖,然后拆开包装放进了我的嘴里。
“招惹个麻烦,”他轻笑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先说好了,明年自己骑车上下学去。”
我呆呆的含着那颗糖,嘴角边还有着我哥手指间传来的温度,这短暂的触感竟让我的嘴唇发麻,我咽了一口糖汁,眼睛里的眼泪又生生憋了回去,“嗯!”
“这个不会?”江喻戳了戳那道数学题。
我点点头,捧着书慢慢的挪在了我哥旁边。
夜已慢慢深了,丝丝缕缕的秋风顺着窗子爬上了我和我哥的发丝,飘起,又落下。
“哥,”临睡前我忽然间想起那天赵子磊的话,问他:“你的名字,是哪个江?哪个喻?”
我哥愣了一下,说:“江河的江,比喻的喻。怎么了?”
我抿了抿嘴,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的说不出口了。我哥看着我,忽然间就笑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纪念的纪,远方的远。”
我总觉得我哥哥好像无所不能,他能看得懂我所有的小心思,那些我不知道东西被他说出来好像有着无穷尽的吸引力。
那个时候的我还并不知道,吸引我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我哥本身。
我哥住宿之后,我一下课就跑去初三楼的时候更勤了。有一天课间,我打算逃掉眼保健操去找江喻,刘边边似乎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还没等我站起来,她和赵子磊两个人就一把把我摁在了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