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疯了!”
一道愤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能够清晰地听出对方的焦灼与慌乱。
周雁轻想去寻找声音来源,他尝试性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几次后终于抬起了手臂,再几次后他起了腿,如此几番之后终于能够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体,顺利地坐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飘在距离地面五六米以上的半空中,下方是惨烈的车祸现场,他的身体呈大字型平躺着,身下是殷红的鲜血,而他的那辆二手小电驴早已四分五裂,洒落一地的塑料碎片、金属零件。
一辆银色跑车停在十米开外行道树下方的阴影里,车头的位置有一大块凹陷,引擎盖和挡风玻璃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尽管难以置信、匪夷所思,周雁轻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确实已经死掉的事实。
“你说话啊!”刚才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疯了!你为什么要撞人!”
周遭并没有人,但周雁轻敏锐地分辨出来声音是从那辆跑车中传出来的,而他也迅速地意识到自己悬浮着的魂魄似乎有着无比敏锐的感官功能。因为周遭光线昏暗,他距离地面五六米却能看清地面上一片落叶上的脉络。
纵然还没完全从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但显然此事已成定局,他的肉体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魂魄已然脱离了肉体。
周雁轻悲哀又绝望地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肉体,旋即别开了头,他不知道自己的魂魄能飘荡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将归何处,但他至少要凭借自己还能思考还能游荡的时间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停靠在十米外的那辆跑车分明是冲他而来,要将他置之死地!到底是谁想杀了他?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心念一动,眼前的景、物被迅速放大,周雁轻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坐在车内的两人,赫然正是孟士屏和韩晋!
所有大胆的猜测都得到了验证,所有藏在真相背后的细节都无需再追索,什么样的人会害怕真相被揭露?当然是凶手!
轻飘飘地魂魄被愤怒地情绪驱动,如一片羽毛被飓风席卷,不受控制地极速向前飞去,等到周雁轻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跑车的正前方。
他条件反射地挡住了自己的脸,过了两秒他才想起,活人是看不到魂魄的。
车里的人确实没看到他,孟士屏坐在副驾驶,双手掐在韩晋的脖子上,第三次怒吼道:“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你弄死宋郁还不够,你为什么还要再撞人!”
韩晋的身体随着孟士屏粗暴的动作左右晃动着,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嘴角反而微微翘起,露出一抹阴气森森的笑容。
倏地,韩晋收起脸上的笑意,转头森冷地看向孟士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孟士屏像被抽空了力气似的全身瘫软下去,他颓丧地靠着座椅,失魂落魄地喃喃道:“是的,是我疯了,是我疯了……”
当他抗拒不了诱惑和韩晋厮混的时候就疯了,当他动了歪心思吞了宋郁的三千万时就疯了,当他打开门看到宋郁悬挂在吊灯底下时已经疯得彻底了!
孟士屏急促地喘息着,这两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在脑海里翻涌。
他和韩晋以拍戏为借口一起去了海岛度假,当他心满意足回到国内,迎接他的却是宋郁冰冷垂挂在吊灯下的尸体。
他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失魂落魄地报了警,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思考宋郁为什么会自缢。
直到他在警方的问讯中得知宋郁收到了勒索短信,得知宋郁一直在吃的抗抑郁药物其实是维生素,直到他看到高磊被警察叫去问话时那副心虚又胆怯模样,有什么东西像一根针一样刺中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和韩晋去另一个半球度假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行程,一个小小的娱记是如何知道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宋郁想治好抑郁症的决心,假设宋郁真的不想活了,何必多此一举将药换成维生素?不复诊不吃药岂不是更合理吗?
高磊那个复杂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所有被他忽视掉的细节缓缓浮出水面,他猛然醒悟,为什么当他打电话给韩晋告诉韩晋宋郁自缢的消息时,对方的语气会那么平静,甚至似乎是有点得意。
他气急败坏地去质问韩晋,答案如他所料。
韩晋耸耸肩,不以为意道:“照片是我让娱记发的,药是我换的,我没想到他这么不堪一击,只是两张照片而已就承受不了了。”他恍然想起什么,又说道,“那天我换药的时候被高磊看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跟警方说出这件事。”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这么做?!”他眼眶充血,疯了似的抓着韩晋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质问对方,牙齿在口腔里磨出刺耳的声响。
韩晋一脸讥诮地看着他,邪性地笑了起来:“他不死,被你拿去填补赌债的三千万你拿什么还?你也是帮凶……”
韩晋的一句话将他彻底拖入了罪恶的深渊。
为了不让韩晋把宋郁的药换成维生素的事被发现而牵连自己,进而扯出那被挪用的三千万,他找人恐吓威胁高磊绝对不能说出来,他耐着性子一边和警方斡旋,一边上下疏通打点。
事实上,宋郁确实是自缢,所以这个案件很快便顺利结了案。未免夜长梦多,他第一时间火化了宋郁的遗体并举行了简单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