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在汉中的时日,钟会背后有整个中原的加持,是那么的耀眼,而现在,他却如落水犬一般窘迫,纪律灰发贴着脸上,白衣上沾着血迹、污秽。
“叛徒!”
剑光乍起,雨幕之中爆出一团团血雾,钟会身边的亲卫接连惨叫着倒下。
他彻底疯了,肆意劈砍着身边所有人。
蒋斌捡起地上的一支长矛,“钟会,你败了!”
钟会被他的声音吸引,两眼血红的盯着蒋斌,提着两柄长剑就冲了过来,“你也是叛徒!”
长矛刺中,但钟会毫不停歇,一剑斩断长矛,另一把长剑继续刺向蒋斌,“死!”
避无可避。
利剑毫无阻隔的刺穿蒋斌腰腹。
钟会狰狞的大笑着。
蒋斌无比怜悯的看着钟会,忽然也痛苦的笑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然后用尽所有力气,将断矛柄刺入钟会的脖颈中……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支撑着,死在城墙之上。
但很快尸体就被前来抢功的吴军撕碎……
第八百七十二章 功
“拜、拜见太子殿下。”孙瑾与一众吴国将吏跪在杨旭面前。
周围秦军持刀虎视眈眈。
秋雨寒凉,孙瑾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捧着印绶,脸上别无多少故国灭亡的悲戚,只有恐惧。
毕竟只是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被钟会养在深宫,犹如金丝雀一般。
“免礼。”在亲卫的保护下,杨旭接过印绶,递给身旁的张轨,然后扶起孙瑾,一脸温和的笑容,“国主无需多虑,今后天下一统,江东再无刀兵,百姓可安居乐业,国主亦能安享富贵。”
举止、言语,都体现出大秦太子的雍容。
加上杨旭继承了一半夏侯玄的儒雅和仪表,更是风度翩翩。
令在场的吴国将吏心生敬慕。
心中都暗暗叹服,大秦皇帝常有暴虐之名,未想太子这般仁德,大秦的江山稳了……
杨旭为孙瑾披上了一件锦裘,孙瑾身子不再颤抖了,望着杨旭脆生生道:“太子,朕可以留在建业,不去关中否?”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这个问题本不该在此时提起。
作为亡国之君,肯定不可能留在故国。
杨旭身边的东宫将吏纷纷蹙眉。
吴国君臣则面色紧张起来。
小皇帝常年养在深宫,长于妇人之手,钟会对他自然严加看管,所以孙瑾虽然快十岁了,却还是宛如孩童般单纯。
“哦?国主为何不去大兴?”杨旭温和道。
“那里太冷了,还有很多蛮夷……”
周围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吴国群臣当然没少在孙瑾面前称秦人为蛮夷。
张轨正要出口打个圆场,却被杜预眼神制止了。
杨旭道:“大兴城有三个建业大,每年冬天都会下大雪,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若是冷了,还有暖室,热情腾腾的,国主见过西域人没有?”
孙瑾逐渐被吸引,连连摇头。
“西域男人生着栗色的头发和胡须,女人会跳胡舞。”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关系快速拉近。
几句话后,孙瑾一脸喜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大兴了。
周围吴国将吏神色却逐渐黯淡,跟大秦太子相比,吴国的小皇帝真的就是孩童了。
杜预微微点头,“太子与吴主关系和睦,江东人心皆归大秦,荆州陆抗、岭南陶璜可以降了。”
张轨拱手,“杜公远见,轨不及也。”
在濡须休整两日,安顿俘虏之后,杨旭与杜预率军渡江,入建业。
江东文武百官,还残存的士族豪强纷纷前来拜见。
不数日,荆州陆抗归降,与几个儿子正在赶回建业的途中。
岭南陶璜亦上表请降。
唯一让杨旭头疼的是,王濬和周旨的官司……
“臣力战敌军,眼看就要攻入建业,周将军却率骑兵前来抢功,还望殿下还臣一个公道!”王濬这些时日气的不轻,也知道太子和杜预有些不待见他,但此时不争,后面的机会就更小了。
“启禀殿下,当时王刺史陷入苦战,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末将一片好心,为其解围……”周旨也一寸不让。
灭国首功足以名留青史。
即便王濬、周旨不争,他们的部下也会争的死去活来。
先秦之时,为了军功,连自己人的脑袋也割下拿去请功。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半个月来,两边怨气越来越大,虽然没有出现哗变之事,但两边将士私下群殴,却时常发生,弄得建业鸡飞狗跳。
杨旭一时也不好裁断。
杜预道:“王刺史一举打破秦吴对峙之局,当居首功!”
王濬本以为杜预会偏袒周旨,却没想到他为自己说话,大为感动,“谢杜都督……”
周旨、管定、伍巢等将急忙拱手,“杜公——”
杜预挥手打断,“王刺史率大军顺流而下,突破夏口、武昌、柴桑,攻破濡须洲,断钟会之后,引诱钟毅出战,千里迢迢,尔等些许小功安能与王刺史相提并论?”
王濬敢突破重兵封锁的长江,这份胆气和决断就已经是此战最亮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