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掌权,朝野未有一人仗义执言,由此可以观之,大魏的天下,已经转手矣。”杜预言语中有说不出的惆怅。
鲁芝也感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司马氏经营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及天下,今日不过转手于司马师而已。”
士族与司马家已经结成一个巨大的利益同盟。
连皇权在这个同盟面前都无能为力。
“司马师固一时之人杰,然欲坐稳洛阳,绝非易事!”杨峥反而没有那么悲观。
鲁芝与杜预都点头认同。
司马师面临的挑战也不少,这时代大多数的人其实都是如履薄冰。
皇权虽然无能为力,但并不代表皇帝会无动于衷,也不代表士族会永远站在司马家一边。
三人正在谈论,亲兵在堂外禀报:“将军,洛阳有使者至!”
“来了!”鲁芝笑道。
杜预道:“司马师新立,必然要明示天下以气度。”
“金城太守杨峥,恪尽职守,宁靖地方,堪为表率,封关内侯,食邑六百户,赏金银三千,钱帛三万,以为嘉勉!”
黄吉抑扬顿挫的嗓门格外洪亮。
“谢陛下,谢大将军。”
杨峥半跪行礼。
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司马师专门赏赐自己,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黄吉一脸笑容,又掏出一份诏令,“司马张特、长史杜预、从事周煜,并有功勋,特赐关外侯,金银一千,钱帛两万,张特为牙门将军,杜预为西羌护军,周煜为积弩将军!”
果然,司马师没有这么好心。
杨峥都没封杂号将军,部下却先封上了。
尤其是西羌护军,权力极大。
再说封赏张特、周煜、杜预,诏令却宣达给自己。
挑唆之意太明显。
“杨太守,为何不接诏啊?”黄吉提醒道。
“臣谢陛下恩典。”杨峥接过诏令。
“杨太守,陛下一直对你赞誉有加,你可不能辜负朝廷之期待啊。”有从人在旁,黄吉说话遮遮掩掩。
杨峥暗忖,皇帝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想造反司马家和士族的反。
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帝,能干什么?
司马师掌权都两个月了,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别人不敢站出来,自己西平小小一隅,左边是胡奋,右边是邓艾,头顶还他娘的骑着郭淮,能干啥?
杨峥只能当做没听懂。
照例招待了一番,抽了个空,与黄吉私会,“陛下与夏侯公可好?”
谁料黄吉竟然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被幽于深宫,以泪洗面,恨朝堂之上,无一忠心之人,杨将军若能首举义旗,事成之后,陛下愿以大将军酬之!”
“大将军!”杨峥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骆谷,曹爽赠自己黑光甲、华铤剑时说过的一句话:“兴云他日定为大将军!”
无心之言,音犹在耳,但人已成枯。
想到曹爽,不觉心中一寒。
自己情况这么恶劣,皇帝若把希望寄托在西平,是他傻,还是他身边的谋士傻?
估计又是要自己当出头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年头各种套路连着套路,都没安什么好心。
“夏侯公知晓此事否?”杨峥反问道。
他很想知道夏侯玄是什么态度,有没有卷进去。
黄吉目光一闪,“夏侯公与陛下同心同愿。”
杨峥眉头一皱,这厮在跟自己绕圈圈呢。
不过越是语焉不详,就越说明夏侯玄不知情。
以夏侯玄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这种小伎俩,他敢羊入虎口去洛阳,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最大的可能是司马懿死后,皇帝和他身边的人也不安分了,以为机会来了。
但士族与司马家捆绑的这么紧密,又哪来的机会?
“西平残破,钱粮兵力皆不支,某有一策,献与陛下。”杨峥坏笑道。
“哦?”黄吉眼神忽忽闪的。
“毌丘郭、文诸葛,随意说动一人,岂不比我小小西平管用?”
毌丘俭文钦淮南二叛,诸葛淮南三叛,至于郭淮,则是杨峥故意加上去,身为雍凉都督,苟且偷生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
黄吉怪异的眼神看着杨峥。
杨峥也望着他,没有丝毫避让。
话自己说了,听不听的进去,就是他们的事。
反正西平离洛阳这么远,要造反也轮不到自己。
忠心曹魏的人不是没有,就看他们知不知道利用。
黄吉干笑两声,“某会向陛下禀明此言。”
“上使可要为杨某多多美言两句。”杨峥也奉承起来。
“好说、好说。”
两人都没什么兴致,自然不欢而散。
不过黄吉走了,带来的问题没有解除。
朝廷的封赏,不给不好,给了,又有些不合适。
一个简单的诛心计,就让自己为难起来。
汉廷一个汉寿亭侯,让关羽一辈子引以为荣。
自己的庙肯定没有曹魏的高。
大义名分的厉害就在于此,杨峥一天没有造反成功,一天就要受其制约。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朝廷的赏赐告诉他们。
做人还是光明磊落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