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吵了几句,大家的话题又偏开。
也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原起凝着那装肉的小格看了许久。
耳垂有些发红。
…
那晚,原起又留下来加训。
他在射击馆多待了两小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熄灭。关了灯往外走,才发现有雷鸣。
接近八月。
槐安市的夏天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望着天上挡住月光的浓云,原起脚步一顿。
顷刻间,雨落了下来。
来势汹汹,湍急如瀑。
他原想折回射击馆内找把伞,又觉得麻烦,最后,干脆脱下外套,把自己的左手缠起,尔后直接提步往外走。
豆大的雨水打在他的发上,落在他的肩颈,渗入衣料,贴着他滚烫的躯体,带来冰冷的凉意。
整座校园仿佛沉睡,浩大的雨幕空旷而寂寥,仅有几座孤独的路灯柱散在道路两侧,光线被雨水晕染,模糊照出细密雨丝。
“诶!”
雨声似乎缠绕进了一道女声。
听不清晰,但原起还是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如柱的雨水瓢泼而落,打在地面上,似鞭子抽打皮肉,翻滚出啪嗒巨响和尘土的腥味。
而在这混沌的雨夜中,闯进了一抹清新。
黎嘉茉撑着伞,跑到他面前,踮起脚,把手高高抬起,让伞可以盖过原起的头顶。
风将雨从两侧斜斜吹进,因此,她的衣袂上还是染上了深色雨痕。因为是小跑过来的,几缕发被风吹得紧贴脸颊,显得有些许狼狈。
她还没缓过气,气息不稳,却还是夹着细小的喘气声开口:“你不打伞容易感冒的……”
妈妈今晚轮晚班,晚饭后留下来收拾餐厅了。
黎嘉茉听见外面有雨声,便去了老地方,把那三条流浪狗和它们的饭碗引到了有屋檐的地方。
在老地方没看见原起时,心中还有瞬间的空落,但转念一想,下雨天他没来,也很正常。
谁想,才想往回走,就遥遥看见了那道熟悉身影。
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毕竟不打伞就往这么大的雨里闯,看起来倒像是轴得只有一根筋的他干的出来的事。
说罢,黎嘉茉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以此平复呼吸。
原起愣住。
直到一滴雨珠顺着伞骨掉落,砸到他的发旋里。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高了黎嘉茉一个头还多,她撑伞撑得手累。
这样想着,原起伸手握出伞柄。
手握着的地方,刚好在女生的手上面几厘米。
“我来撑吧。”
黎嘉茉点点头,松开了手,把伞交给了他。
原起问:“你要去哪?”
“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就好了。”黎嘉茉说,“把你送回去后,我再撑伞回食堂。”
注意到了她的用词是“送”。
第一次被女生送的原起按下心底那微妙的触动感,轻声应了好,把伞往黎嘉茉那边打了些,然后和她一起向前走:“我回寝室。”
雨水在他们的鞋边砸开小小水花。
二人缩在一把不算大的伞下,原起觉得,黎嘉茉和自己……靠得太近了些。
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又觉得隐隐约约闻到她的发香。
刚刚被雨淋了的身体理应是冷的。
但他却觉得浑身滚烫,一颗心不受控地开始狂跳。
所幸这雨声过大,能掩住他的心跳。
不然……
他敛眸,长睫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把这归咎于第一次和女生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诶。”正走着,黎嘉茉却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小声惊呼。
注意到那道视线由下而上地投来,原起低头。
黎嘉茉问:“你是左撇子吗?”
思绪一顿,原起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发现自己正在用左手撑伞。
他没想到,黎嘉茉的观察居然这么细致。
那异样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原起嗯了声。
谁想,下一句,又是没头没脑的话:“你成绩好吗?”
原起:“?”
黎嘉茉解释:“我说文化课成绩。”
默两秒。
原起诚实回答:“一般。”
这下轮到黎嘉茉沉默了。
这人还挺实诚的。
但马上,她又自己打破这短暂的尴尬:“我小时候听说左撇子都比较聪明一点。然后我小学有一次考试考差了,我就想着我要是变成左撇子,是不是能变聪明一点,于是我那段时间就故意用左手做事情,用左手写字、用左手吃饭——我和你说哦,我现在两只手都可灵活了,我还能用左手画画!”
说着,二人到了寝室楼下。
黎嘉茉及时收了音,便想与身边的人道别,却发现他不知为何停在了宿舍楼前,目光凝着她,有过于严肃的认真,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
黎嘉茉被这目光盯得脸发热,去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可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却看见原起的双眸,在瞬间,由沉思变至清明——
他把伞重新递回她手里。
留下一句,过于郑重的“谢谢”。
而后拔步,有些突兀地往宿舍楼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