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有难堪的回忆与过往。
直到凌晨三点的闹钟响起,黎嘉茉才从噩梦中惊醒, 从一个噩梦跌入另一个噩梦。
有时候,她会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能一睡不醒就好了。
虽然有很多不舍。
但如果是在无声息中离去,那些割舍不去的也就没了意义。
闹钟铃铃作响,头疼欲裂。黎嘉茉很想摁灭闹钟,然后不管不顾地睡下去,直到日上杆头再发去一句自己起迟了的道歉。
但黎嘉茉不敢。
她很小就明白,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
更何况这个任务还关系到其他人,她不好意思让自己耽误全部人的进程。
近八点的时候,黎嘉茉写完企划书,检查两遍后点击发送。
同时,门被轻轻敲了两声。是李慧琴温和的声音:“嘉茉,起来了吗?妈妈烧了早饭。”
平时,李慧琴一般六点钟就要起床去上班,因此,早上也不会把黎嘉茉叫醒。但今天,她特意请了假在家,目的不言而喻。
黎嘉茉只当没听到。
妈妈总是这样。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东窗事发后,黎嘉茉和黎润狠狠吵了一架。那天,她被黎润扇了两个巴掌,却执着地不肯低头,哭泣着让李慧琴和黎润离婚。
当晚,李慧琴抱着黎嘉茉,流了一晚的泪。
可是没过几天,她又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喊黎嘉茉和黎润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想到这,黎嘉茉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得可怜。
连离婚都不敢的李慧琴,又怎么可能遵守和她的约定,不让黎润踏进这个家门。
得不到回应,李慧琴想推门进来,却发现门被锁了。她又敲了两下门,无果,便只能离开。
中午,黎嘉念被接了回来,隔着门板喊:“姐姐,出来吃饭!”
黎嘉茉正蹲着地上整理东西,听见黎嘉念的声音,许久,很淡地扯了下嘴角。
饭桌上坐着四个人,却只有三个人在说话。
“嘉念,你之前不是说数学题有些不懂吗,趁现在姐姐在家多问问姐姐。”注意到黎嘉茉的沉默,李慧琴故意对黎嘉念挤使眼色。
黎嘉念扒着饭,说话含糊不清:“姐姐已经教我了。”
闻言,黎润像是全然忘记自己昨天那番话一般,对黎嘉念说:“嘉念,要多向你姐姐学习,考上澄安大学,回来考个公务员或者当老师,你就可以坐在空调房里享福了。”
“我才不要回来呢!”黎嘉念大声反驳,嗓音清脆:“姐姐说外面比我们这里好多了!”
“外面再好能有家里好啊?”李慧琴往两个女儿的饭碗里都夹了两口菜,“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都在这里,你不回来还去哪里呀?”
说着,她偷偷往黎嘉茉那瞄了眼,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从坐上饭桌的那刻起就只顾埋头吃饭,不管他们在一旁说什么,都不曾抬起头来看一眼。
心底翻上一阵酸楚,李慧琴终是什么也没说,别开眼,等眼里的湿润蒸发干净后又换上了笑,继续和黎嘉念讲话。
她知道黎嘉茉过得苦。
所以也只是想让黎嘉茉不要那么钻牛角尖,活得轻松一点。
但是比起嘉念,李慧琴总觉得自己和黎嘉茉之间有一层隔阂。
从黎嘉茉开始,她就不知道黎嘉茉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了。直到高考完她和她爸闹得天崩地裂,李慧琴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自己的大女儿。
她这个女儿太倔强,倔强到有时让她都觉得害怕。
黎润还在饭桌上高谈阔论他的那些“牛逼朋友”“牛逼大哥”,说着自己要是早跟他们一起投资现在都赚的盆满钵满了。
李慧琴又提了句让他去找份正经谋生的工作,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别再瞎折腾这些,被黎润一个眼神瞪回。
李慧琴特意烧了黎嘉茉爱吃的菜,可黎嘉茉只觉得味同嚼蜡。桌上的一幕幕都似无数个往日重现,让她觉得疲惫而窒息。
黎嘉茉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一直注意着黎嘉茉动静的黎润瞧她起身、似要回房间,便叫住她:“嘉茉,你大伯说晚上请你和嘉念吃饭——”
话没说完,就被黎嘉茉冷声打断。
“我不去。”
黎润面色尴尬,但还是继续说:“你小学的时候上学,那个买书钱都还是你大伯借给我们的。你不去,不给人家面子。”
听见这话,黎嘉茉觉得通体寒冷。
从小到大,黎润和李慧琴不知在她身上施加了多少未来要她来还的人情了。
黎嘉茉觉得这一切荒谬得好笑,又觉得自己可悲,
心中情绪翻涌,可她再不想和黎润辩驳一句,便默默咽下了所有,只说:“我今天下午就走了。”
闻言,李慧琴啊了声,一时有些呆滞:“你当初不是说待到七号吗?”
“昨天改的签。”
说完,黎嘉茉关上了门。
有黎润的地方。
她多一秒都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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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还没来得及关门,先听见了不知从哪传来的细锐哭声。黎嘉茉头皮发麻,在门边站了会儿,听出是隋妙语的声音后才松了口气,朝屋内试探性地唤了两声。
那哭声骤地停止,紧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