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仅仅是刚刚的动作,也说明了一切。
空气静默许久。
最后,李慧琴试着开口:“嘉茉,他是你爸爸……”
“我早就说过了我没有这样的爸爸。”
黎嘉茉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一张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话中是哭腔,她缓慢站起,身子有些战栗:“他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是吗?啊?妈,你为什么老是这样,他都那样对我们了,你为什么还……还……”
“嘉茉,你……”听着女儿的哭腔,李慧琴也湿了眼眶。最后,只又哭又急地说了句:“妈妈也是为了你和嘉念好,如果我和你爸离婚了,你们就是没爸爸的孩子了……”
“那我宁愿没爸!”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黎嘉茉已经泣不成声。双唇止不住地颤抖,她别过脸,不再去看李慧琴,抽了面巾纸去擦眼泪,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回凳子上。
很少听见黎嘉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心中酸涩得不是滋味,李慧琴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庞上也流满了泪。她站在原地,静了会儿。最后,退出房门,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给黎润打电话:“你回来吧……你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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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屏幕上是创业大赛小组的群聊。
学姐在群里艾特黎嘉茉和陶煦,说她听说今年的评审里有一个美籍教授,所以让她俩再做一版英汉对照的企划书。
【学姐:明早八点前交上来,可以吗?】
黎嘉茉早已停下了哭泣,此时,双眼通红,是眼泪风干后的胀痛。她强迫自己去忽视喉间的哽意与窒息感,点开学姐重新发出来的文档,撑着发干酸涩的眼睛看了眼系统显示的时间。
已经快十点了。
而学姐没有把deadline定在零点,而是定在早上的意思也很明确:要么熬夜,要么早起,总之她睡醒前必须看到英文版的企划书。
大脑嗡嗡得发疼,眼睛也涩到不行。
黎嘉茉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在聊天框里打出一句“学姐,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却不敢发出去。最后,逐字删除,打算看陶煦怎么回复。
这时,紧闭的房间门被人敲了两下。
黎嘉茉没回头,也没出声。
但紧接着,门还是被推开。黎润攥着门把手,犹豫再三,还是进门:“嘉茉,爸爸给你带了柚子,已经剥好了……”
说着,黎润把水果盘放在黎嘉茉手边。
黎嘉茉沉默不语,他就在黎嘉茉身边站了会儿,见黎嘉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便往屏幕上乜了眼,看见满屏密密麻麻的字和眼花缭乱的图表,对他来说堪比天书的内容。
“放假了还这么用功呢。”
黎嘉茉怎么听不出黎润话里讨好的意味。
只是她不会像李慧琴一样心软。
耳边,黎润还在源源不断说:“在家里可以休息一下的。嘉念有些题目听不懂,你也可以和她讲一下,你不在的时候她老是说你题目讲的比学校老师还要好……”
“我教她题目,你们教她骗人,是吗?”
黎润的话被打断。
他不敢去看黎嘉茉的眼睛,但还是硬着头皮,对上了黎嘉茉的视线。
黎嘉茉凝着他的目光很平静,说话的语气亦是古井无波,像是很平静的发问:“你回来住多久了?”
黎润沉默。
黎嘉茉继续问:“要不是我今天看见你的衣服,是不是还要喊着嘉念骗我到寒假?”
黎嘉茉话中一个一个“你”听得黎润不舒服。纵使,哪怕他心中有愧,但还是压不过心底情绪,提了嗓子回:“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住?”
这句话的语气太熟悉了。
熟悉到让黎嘉茉一听见,便呼吸加速。
“你家?”看向黎润的目光更深一分,黎嘉茉冷声道:“这个家没有被你赔进去你不甘心是吗?”
一句话,黎润便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又不出声了。似乎是觉得尴尬,心中也只当黎嘉茉是小孩子闹脾气,只是被骗了难免有些不开心,便又试着去关怀:“你在澄大怎么样?学习跟不跟得上?”
眼睛涩得疼,黎嘉茉觉得这一切都有些荒谬。
她上大学一年多了。
一年里,黎润没有关心过她一句。
她以为他是和那天保证的一样,退出她的生活了。
可没想到,他只是和妈妈一起在骗她。
思及此,黎嘉茉的呼吸再不能平静。再开口时,语气已变得尖锐:“跟得上又怎么样?跟不上又怎么样?”
“——再拿奖学金给你去赌吗?”
这句话直接将黎润点燃了。
温和的伪装瞬间撕下,他怒目圆瞠:“黎嘉茉你看清楚了,我是你老子!你什么语气和我说话?”
黎嘉茉讽道:“你什么语气我就什么语气。”
“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觉得自己会读书很牛逼是不是?考上澄大很牛逼是不是?要是没有老子供你上学,你能考上澄大?”
听到声响的李慧琴匆匆赶来,目光担忧地看着黎嘉茉。但她不敢迈入这个房间一步,只敢站在门外看父女俩的对峙。
“你供我?”
原以为眼泪已经流干,可又瞬间决堤。声音似从哭声中漏出的,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拼凑成语句,直至最后,黎嘉茉已失声,唇张着,却是再也蹦不出除哭声外的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