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见一句不明情绪的话,和那澹澹灯光一同落下。
“但是最开始你不知道我们是同班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知为何,黎嘉茉当即便能反应过来原起说的是他们初次见面时,自己那乌龙的凑近乎——
原起的意思好像是,既然他很有名,黎嘉茉为什么会记不得他。
脸上的温度攀了几分,黎嘉茉为自己辩解:“那肯定是因为分班第一次班会你没来。”
话音落下,空气又静了几秒。
原起凝眸,安静地回忆了下。
按理说,原起应该是会直接忽视这类班会通知的。
可由于一些原因,他对那次缺席的理由记得清晰。
那天他好像在隔壁市训练。
心中隐约有一些情绪,如蚕虫食桑般,窸窸窣窣,让他生出仅有自己知晓的懊恼,但原起面上不显,只似平常地嗯了声。
听见这个回答,黎嘉茉突然想到什么,问:“下周的班会你来吗?”
就见她面前的人似有些困惑地蹙了蹙眉:“下周?”
“就是国庆回来那个。”话至一半,黎嘉茉忽地意识到什么,问原起:“你是不是把班群屏蔽了?”
两秒后,她看见原起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心说着还真是辱程诺所说,他们运动员应该不太过多关注普通的大学生活,耳边却拂过原起问她的声音:“你来吗?”
紧接着,又怕她没听懂一般,他补了句:“下周那个班会。”
黎嘉茉点点头。
仅半秒。
路灯下,原起仍旧那副冷冷淡淡的语气嗯了声。而后,别开脸,淡淡吐出三个字,落在黎嘉茉耳里,甚至有些听不真切。
他说:“我也来。”
-
九月三十号是假期第一天,黎嘉茉抢到的回家车票是十月一号的,便趁着没课的上午去见张开怀了。
不知是不是假期的缘故,黎嘉茉总觉得今天的福利院中人都格外多。
往日一入门,往深处走几步到孩子们的活动区域,才能听见欢声笑语;而今天,才堪堪入门,就看见许多穿着体面的人员来来往往。
直到碰见院长,还没等黎嘉茉问,院长就主动和黎嘉茉说了,是政府最近重点关注福利院的管理工作,会加大宣传力度,为孤儿寻找合适的收养家庭。
“那些到上学年龄的,多半都有人来问过了……”说到这,院长一顿,才继续说:“有两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来看过笑笑了。一家都是老师,一家也都是公务员,我看过了,人都挺好的,下面再综合考虑一下,当然关键还是看笑笑自己的意愿,如果同意的话,领养的事情十月应该就能定下来了。”
院长还在说着,黎嘉茉却有片刻的失神。
恍惚过后,她不敢让那看似有些自私的想法流露出半分。牵了牵嘴角,冲院长笑了一下,语气轻快道:“笑笑也终于能有爸爸妈妈了。”
可那笑却达不到眼底。
按理说,她应该是开心的。
只是仔细听,不难发现黎嘉茉的语气很淡,似糊着摇摇欲坠的伪装,轻轻一扯就能剥落。
像是倒计时已经开始,黎嘉茉没再和院长多攀谈,而是走进了院内的活动室,发现张开怀正在角落看课外书。
看到肩颈松懈、一副懒洋洋模样坐在座位上的那个小人儿,立即有温水灌充黎嘉茉的心房。 刚刚的刹那失落就被这样的满足与期待轻易替代,这一瞬,黎嘉茉挂上真实的笑脸,屏了声息,从后门绕进去,蹑手蹑脚地往张开怀那儿走去。
待走到张开怀身后,她刚想吓唬吓唬张开怀,可是手堪堪递到张开怀的肩膀上方,原先在专心致志读书的张开怀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噌得扭过头:“嘉茉姐姐!”
黎嘉茉故意夸张地张大嘴:“居然被你发现了!”
“因为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张开怀大声回答,“嘉茉姐姐身上总是香香的!”
黎嘉茉笑笑,没说话。
张开怀总说她身上有香味,可黎嘉茉自己闻不出,她也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便只当是小孩子五感比较灵敏。
怕分散张开怀的注意力,陪她读了会儿书后,黎嘉茉才把书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零食和一本小学低年级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递到张开怀面前。
果不其然,看见这些礼物,张开怀的眼睛噌得亮了,说着“谢谢嘉茉姐姐”,手上的动作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书——
“啊!”
一直留意着张开怀动作的黎嘉茉,听到他这声兴奋的惊呼,翘了翘嘴角,但又在张开怀抬眸看她前硬生生把笑意压了下去,然后明知故问道:“怎么啦?”
张开怀动作极其轻柔地将夹在书中的明信片取出,双手各捏住一边,举到他和黎嘉茉之间,冒着星星眼问:“天呐,嘉茉姐姐,这是原起的真迹吗?”
听到张开怀的话,黎嘉茉忍俊不禁:“你哪学来的这个词?”
“美术课上听来的!”张开怀乖乖答道。他每一节课都听得很认真。
回答完,连人带椅地往黎嘉茉那挪了一步,语气热烈,追问她:“是吗是吗?”
黎嘉茉哭笑不得,但还是点点头,模仿着张开怀的用词:“是他的真迹,你可以拿去和你的同学们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