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煦的眼里依旧含笑,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平稳,导致黎嘉茉在听她说话时,还在心中反思了一下自己:她做不到像陶煦那样,想笑的时候还能以这么正常的语调说话。
陶煦注视着她,说:“我经常觉得你有一种一本正经搞笑的感觉。”
听到这句话,黎嘉茉不知道如何回复,认真思索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只喃喃糊弄句:“有吗。”
可听到她这句话,陶煦又笑了一声,黎嘉茉完全不理解她在笑什么。
所幸陶煦也没再说什么,换了话题,把时间线拉回到昨日的奖学金答辩。
她问黎嘉茉,为什么不去打一点比赛。
陶煦说得直白:“经管这些老师又水又功利,你当五星级志愿者,在他们看来可能够不上一个国家级水奖。”
黎嘉茉顿了顿,回:“我当时找不到队友。”
黎嘉茉不是热衷于展示自我的人,她觉得在大一学年成绩公示之前,整个学院应该没什么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各位同学。更别谈学长学姐。因此,找到合适的人组队去搞竞赛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
昨天看了大家的答辩ppt,黎嘉茉也早就明白了陶煦的综合成绩遥遥领先她的原因——
和黎嘉茉如盲人摸象一般,通过不断试错才能慢慢摸索出大学生存法则不一样,陶煦似乎一入学就明白了该如何去收集信息、积攒人脉。
听黎嘉茉这么说,陶煦哦了声,也没再多问,只说:“国庆回来班委应该会转发一个商赛咨询,你要是想参加的话可以找我一起组队。”
…
到了教室,陶煦和自己认识的同学坐一起,黎嘉茉便自己找了前排较空的位置坐下。
程诺要逃课,周瑾桉没让她帮忙占座,黎嘉茉也就不会想到要和其他人坐一块。
别人要和她一起走路、一起坐,她不会拒绝;但如果他人没有主动提起,她也绝不会开口去寻找陪伴。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将对陪伴的需求咽下。
放下书包,黎嘉茉戴上耳机,出门接水。
拐过教学楼的拐角,饮水机设立在走廊尽头。耳边放着音乐,手中持着水杯,一步一步靠近饮水机的时候,黎嘉茉远远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日历一天一天推入真正的秋日,可原起却像是不怕冷一般,穿了件烟灰色短袖。此时,手里也拿着一个水杯,站在排队等接水的人群中,安静排队。偏偏手长腿长,单是站在那,就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
看见原起,黎嘉茉的脚步当即顿住,下意识想要折返,但这份念头又立即被自己矫正。
没什么好尴尬的。
虽然对方是超级酷哥,是风云人物,是世界冠军。
但是就是打个招呼而已,没什么奇怪的。
像是催眠一样在心中默念最后一句话,黎嘉茉稳住呼吸与脚步,走了过去。
在黎嘉茉的预设里,在她靠近的过程中,原起会不经意抬眸,然后在对视的瞬间,她可以自然地举起手,说一声嗨。可偏偏,明明是在排队接水,原起也没玩手机,偏偏站在那,目光却不乱瞄,整个人被一种不容他人靠近的冷酷感包围。
直到黎嘉茉都走到接水队伍的旁边了,脑海中演习的第一幕——原起抬眸——还没有上演。
哪怕对象不是原起,若是在平时,对方没有看见自己,黎嘉茉也断然不会出声打招呼。可偏偏,在黎嘉茉想就这样默默地排到队伍末端时,原起那句“那我和你打招呼的话,你会理我吗?”像是超级玛丽的金币一样蹦出来。
或许是因为已经有点记不清那日原起说这句话时真正的神情了。
在黎嘉茉的想象里,原起说话时的语气,无端地添上了一分耷拉。
“耷拉”这个词自然而然地化成了某种小动物的形象,在黎嘉茉脑海里摇尾巴,拂得她心绪缭乱。
一方面知道自己肯定将原起那日的语气夸张化了,毕竟他是个情绪表现不明显的人;一方面却又觉得,让人那么好的原起说出这样的话,自己有点太过分了。
思及此,黎嘉茉镇定心神。
在心中无声地鼓舞自己一句,“勇敢点,黎嘉茉”,黎嘉茉趁着这份决心,开了口:“原起。”
说话的瞬间,心跳骤然加快,像是乘上了疾驰的汽车,载着胡乱的思绪狂奔。
旁边有人也听见了这声,侧目扫黎嘉茉一眼,让黎嘉茉脸红难耐。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喊太大声了,心跳的车速逐渐加快,终于,在某个瞬间被判以超速——
站在人群中的原起听到了她的呼叫。
最开始,只是那平直而挺阔的肩颈松动了一下。随后,他侧目,一贯淡漠的目光,看不出和他以往的视线有什么区别。
可黎嘉茉总觉得,隐隐有什么不一样。
在她试图找到不一样的痕迹时,便听见原起回应了她的话。
“黎嘉茉。”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和她只喊了他的名字一样。
这不是原起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可或许是因为不习惯自己的名字在公众场合、在人潮中被念出。
黎嘉茉总觉得,原起每念出一个字。
她心中那辆小车的轮胎就爆了一个。
砰砰砰三声,四轮车变成了独轮车。那仅剩的一个车轮,载着破破烂烂的车体,继续向前。最后从心底驶到她的嘴边,黎嘉茉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唇,笨拙地蹦出几个字:“好巧啊,你也在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