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知道错了!”
  藤冈女士伸手按上他搭着毛巾的海带脑袋:“接下来就是四分之一决赛了。”
  隔壁球场的比赛还没结束,切原赤也和藤冈女士决意去观摩对手,三日月昼站在十字路口,懒懒散散的挥着手说了声“回头见”就顺着捷径走向中心球场前的自动贩卖机,顺手在报亭里买了本封面好看的体育杂志,投完硬币才发现售货机里没有橙子味汽水,皱着眉买了汤力水。
  随手挑来的杂志扉页正巧是手冢国光,她对着倒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眨眼的功夫,就有人先她一步弯下腰,从出口取出饮料来了。她的目光从杂志挪到一旁的青年身上,他脖子上搭着花里胡哨的招财猫毛巾,手上是粉红色护腕,和这个人的气质格外不协调,好比是一块放错了地方的拼图,“怎么用这么花俏的毛巾啊”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另一个念头就占据了脑海——那条毛巾好像是以前她买给他的,那副护腕也是。两片薄唇翕动着,她接过手冢国光递过来的饮料,伸手又投进去几枚硬币,尽可能把舌头捋直,豪迈阔绰的像个要包养他的富婆:“你肯定打进决赛圈了,选吧,请你喝。”
  然后他无趣的选择了纯净水。
  三年级的三日月昼和越前龙马之所以不对头,是因为一个喜欢喝橙子味的fanta,而另一个喜欢喝葡萄味的fanta,就在网球部社团活动的一个下午,两个人一起将硬币伸向同一台自动贩卖机的投币口,先后取出两种口味的饮料,彼此看了一眼标志,原本和平的气氛就终结了,特别是桃城武还硬插了一句:“叫什么劲,一个饮料也有谁比谁高级的说法吗?”战火立刻将他也波及进来。
  三日月昼对该问题的解释十分形象:和她谈论橙汁和葡萄汁的关系就像对河村隆说箱寿司比握寿司更高贵一样。
  “这里没有橙子汽水。”手冢国光说:“去便利店能买到。”
  她将杂志夹在胳膊底下,轻巧的动了下手腕就把盖子拧开了:“我看杂志上的访谈答案,你说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你还挺善变。”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里,目光里居然有几分见鬼的慈爱:“你想多了。”他的偏好随着她头发的变化而变化,他不是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也不是喜欢短头发的女孩子,他只是喜欢三日月昼,只要是她,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是他喜欢的:“最近过的好吗?”
  “公费旅游,当然好。”时间好像对她格外仁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连棱角分明的个性都没能磨去一星半点。他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些什么,悄悄填到她的掌心里,俯下身来将她滑落耳畔的发线别回去,小声说:“今天的礼物,一会要去看其余场地的比赛录像,得先走了。”
  穿着白色t恤和短裤的手冢国光站的笔直,从中学时期起,他身上就没有丝毫运动系少年的阳光和活泼,从系鞋带的动作里都透露着清贵,如今仍然没有哪个动作和粗鲁,爽朗或是豪迈搭边。仔细想来,好像分别之后,就连喜欢的电视剧演员都成为了带着眼镜,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把矜贵二字写进骨子里的人,原来那些她喜欢的皮囊和性格都是以他为蓝本。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举着手和他告别了,她连忙在他温柔的回望里把胳膊按下去藏到背后,收敛了快要流哈喇子似的笑容,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手冢国光塞过来的所谓“馈赠”,摊开掌心一看,是一枚橙子硬糖,玻璃纸在仰光底下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色。
  切原赤也止步四分之一决赛的结果公布的那一刻,他瘫倒在长椅上,孩子气的蒙着毛巾低着头,脸上不知汗水还是泪水,顺着露出的那片白净的下巴滚落下来砸到地上。三日月昼朝他被蹭破的脚踝上贴了枚创可贴,伸手按住他的脑袋,隔着毛巾将他原本乱七八糟的头发抓的更加蓬松:“多少也是见识过中心球场的人,硬气点,晚上想吃什么?”
  切原赤也擦了把鼻涕,说话前还有些哽咽,吞了口吐沫:“牛肉派。”
  “好啊,我请你,奶油鸡,哈吉斯和烤肉,最贵的。”她偏了下脑袋,对满脸愁闷的藤冈女士拉开嘴角,留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于是那顿晚饭是她在温布尔登兼职工资的三倍。
  对于如何把这笔钱以另外的方式讨缴回来,三日月昼在刷完卡肉疼的更火燎了一样时接到迹部景吾的电话的一瞬间就得到了安慰。二分之一决赛前一晚抵达温布尔登的迹部景吾和她通过电话,受到三日月先生成为迹部财团的法律顾问的影响,这几年来她和迹部景吾的联系倒是不少。这位忙到一天恨不能从美利坚和伦敦飞两个来回的大老板终于腾出空来接待一下她这个远道而来的旧友了。而他能抽出空来探望她,还托来伦敦旅行的凤长太郎的福,虽然她只是“请客吃饭”这一环节中附带的赠品。
  迹部大少爷选的地点当然等同于销金窟,三日月昼搭着计程车抵达餐厅时以为误入了枫丹白露宫,是英国少见的法式庄园,迹部景吾就埋在一片花花绿绿的巴洛克壁画和花卉当中,松了松领带,解开袖口,支着下巴像是只玫瑰花精,不论是人还是景都富丽堂皇到让人咋舌的程度:“果真是连名字都透着中二……啊不,昂贵的人。”
  远道而来的凤长太郎拘谨的站起来朝她打招呼:“三日月前辈。”